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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間唐生,好戲侮。土人至今能道之,所謂唐嘯子者是也。有塾師好講無鬼,嘗曰:“阮瞻遇鬼,安有是事,僧徒妄造蜚語耳。”唐夜灑土其窗,而嗚嗚擊其戶。塾師駭問爲誰,則曰:“我二氣之良能也。”塾師大怖,蒙首股慄,使二弟子守達旦。次日委頓不起。朋友來問,但呻吟曰:“有鬼。”既而知唐所爲,莫不拊掌。然自是魅大作,拋擲瓦石,搖撼戶牖,無虛夕。初尚以爲唐再來,細察之,乃真魅。不勝其嬲,竟棄館而去。蓋震懼之後,益以慚恧,其氣已餒,狐乘其餒而中之也。
妖由人興,此之謂乎。
輕薄少年天津某孝廉,與數友郊外踏青,皆少年輕薄。見柳陰中少婦騎驢過,欺其無伴,邀衆逐其後,嫚語調謔。少婦殊不答,鞭驢疾行。有兩三人先追及,少婦忽下驢軟語,意似相悅。俄某與三四人追及,審視,正其妻也。但妻不解騎,是日亦無由至郊外。且疑且怒,近前訶之。妻嬉笑如故。某憤氣潮湧,奮掌欲摑其面。妻忽飛跨驢背,別換一形,以鞭指某數曰:“見他人之婦,則狎褻百端;見是己婦,則恚恨如是。爾讀聖賢書,一恕字尚不能解,何以掛名桂籍耶?”數訖徑行。某色如死灰,僵立道左,殆不能去。竟不知是何魅也。
媚鬼逃遁德州田白巖曰:有額都統者,在滇黔間山行,見道士按一麗女於石,欲剖其心。女哀呼乞救。額急揮騎馳及,遽格道士手。女噭然一聲,化火光飛去。道士頓足曰:“公敗吾事!此魅已媚殺百餘人,故捕誅之以除害。但取精已多,歲久通靈,斬其首則神遁去,故必剖其心乃死。公今縱之,又貽患無窮矣。釋一猛虎之命,放置深山,不知澤麋林鹿,劘其牙者幾許命也!”匣其匕首,恨恨渡溪去。此殆白巖之寓言,即所謂一家哭,何如一路哭也。姑容墨吏,自以爲陰功,人亦多稱爲忠厚;而窮民之賣兒貼婦,皆未一思,亦安用此長者乎。
貪吏遇鬼獻縣吏王某,工刀筆,善巧取人財。然每有所積,必有一意外事耗去。有城隍廟道童,夜行廊廡間,聞二吏持簿對算。其一曰:“渠今歲所蓄較多,當何法以銷之?”方沉思間,其一曰:“一翠雲足矣,無煩迂折也。”是廟往往遇鬼,道童習見,亦不怖,但不知翠云爲誰,亦不知爲誰銷算。俄有小妓翠雲至,王某大嬖之,耗所蓄八九;又染惡瘡,醫藥備至,比愈,則已蕩然矣。人計其平生所取,可屈指數者,約三四萬金。後發狂疾暴卒,竟無棺以殮。
豔女說驛使陳雲亭舍人言:有臺灣驛使宿館舍,見豔女登牆下窺,叱索無所睹。夜半琅然有聲,乃片瓦擲枕畔。叱問是何妖魅,欺侮天使?窗外朗應曰:“公祿命重,我避公不及,致公叱索,懼幹神譴,惴惴至今。今公睡中萌邪念,誤作驛卒之女,謀他日納爲妾。人心一動,鬼神知之。以邪召邪,神不得而咎我,故投瓦相報。公何怒焉?”驛使大愧沮,未及天曙,促裝去。
人狐爭居葉旅亭御史宅,忽有狐怪,白晝對語,迫葉讓所居。擾攘戲侮,至杯盤自舞,几榻自行。葉告張真人,真人以委法官,先書一符,甫張而裂。次牒都城隍,亦無驗。法官曰:“是必天狐,非拜章不可。”乃建道場七日。至三日,狐猶詬詈。至四日,乃婉詞請和,葉不欲與爲難,亦祈不竟其事。真人曰:“章已拜,不可追矣。”至七日,忽聞格鬥砰,門窗破墮,薄暮尚未已。法官又檄他神相助,乃就擒,以罌貯之,埋廣渠門外。餘嘗問真人驅役鬼神之故,曰:“我亦不知所以然,但依法施行耳。大抵鬼神皆受役於印,而符籙則掌於法官。真人如官長,法官如吏胥。真人非法官不能爲符籙,法官非真人之印,其符籙亦不靈。中間有驗有不驗,則如各官司文移章奏,或準或駁,不能一一必行耳。”此言頗近理。又問設空宅深山,猝遇精魅,君尚能制伏否?曰:“譬大吏經行,劫盜自然避匿。倘或無知猖獗,突犯雙旌,雖手握兵符,徵調不及,一時亦無如之何。”此言亦頗篤實。
然則一切神奇之說,皆附會也。
石壁出人語朱子穎運使言:守泰安日,聞有士人至岱嶽深處,忽人語出石壁中,曰:“何處經香,豈有轉世人來耶?”剨然震響,石壁中開,見闕瓊樓,湧現峯頂,有耆儒冠帶下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