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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宴罷,冀遂別援回家而去。卻說西域莎車、王賢、鄯善、王安等,思漢威德,鹹樂內屬,皆遣使奉獻於漢。賢使至,帝乃賜賢都護印綬。時邊郡太守王章言"不可假以大權,恐有一變,難復收之"。帝即下詔收還其印綬,乃賜大將軍之印。
賢甚怨恨。猶思諸國知奪總印,恐不畏服,乃詐稱揚言大都護之職,諸國悉服屬賢。賢遂驕橫,欲兼併西域。諸國恐懼,一十八國俱遣子入侍漢帝,願請都護印綬。帝厚賜諸國,俱遣還其侍子。賢復使請原總印。帝卻之不許。於是,賢深痛恨,附匈奴入塞擾掠。時戶部尚書陳忠上疏請急御之。上表曰:臣聞八蠻之寇,莫甚北虜。漢與高祖,窘平城之圍,太守屈供奉之恥。故孝武備怒,深爲久長之計。命遣虎臣,浮河絕漠,窮破虜廷。當斯之役,黔首隕於狼望之北,財幣縻於盧山之壑,府庫磬竭,杼柚空虛,算至舟車貲及六畜。夫豈不懷慮久故也,遂開河西四郡,以隔絕南羌。收三十六國,斷匈奴左臂。於是,單于孤特鼠竄遠藏。至於宣元之世,遂備藩臣,關徹不閉,羽檄不行。由此察之,戎狄可以威服,難以化狎。西域內附日久,區區東望扣關者數矣。此其不樂匈奴慕漢之效也。
今北虜已破車師,勢必南攻鄯善。棄而不救,則諸國從矣。若然,則虜財賄益增,膽勢益殖,威臨南羌,與之交連。如此,河西四郡危矣。河西既危不救,則不倍之役興,不貲之費發矣。
議者但念西域絕遠,恤之煩費,不見先世苦心勤勞之意也。方今邊境之具不精,內郡武衛之備不修,敦煌孤危,遠來告急,復不輔助。內無以慰勞吏人,外無以威示百蠻。蹙國滅土,經有明誡。臣以爲,敦煌宜置校尉,案石增四郡屯兵,以西撫諸國,折衝萬里,震怖匈奴。臣陳忠表奏。
帝覽表納之,乃以班勇爲西域長史,引兵五萬西屯柳中。
勇遂大破之,悉皆平服。秋七月,五陵、五溪蠻夷復反,兵寇臨沅,馬成討之不克,深入軍沒。馬援入朝見帝,請兵往擊。時援年已六十二歲,帝憨其老,未許之行。援曰:"臣雖年邁,尚能披甲上馬,何懼之乎!"帝曰:"將軍既欲往敵,可操試一番,與朕觀看。"援飛奔上馬,勒走一遭,乃據鞍顧盼曰:"臣可用否?"帝笑曰:"矍鑠哉!是翁也。"遂遣援行。以捕虜將軍馬武、中郎將耿舒、劉匡、孫永等起十二郡壯土,及弛刑四萬餘兵,護援進徵五溪。
時援友人杜送援上馬,援謂曰:"吾受國家厚恩,年迫日索,常恐不得以死報國。今獲所願,甘心瞑目。但畏長者佳兒,或在左右,或與從事,殊難得調,介介獨惡是耳。"言罷,遂別而去。
二十五年二月,軍至臨鄉,遇賊攻。援即分兵進擊。馬武等一齊出馬,四圍掩殺。賊軍大敗,填坑墮塹,屍積如山。斬首二千餘級,賊皆散逃入樹林中去。援遂進軍下。見有兩道可入,從壺頭,則路近而水險。從充道,途夷而運遠。耿舒曰:"可從充道而進。"援曰:"充道路遙,糧費難運。不如進入壺頭,掩其咽喉,其賊自破。"衆將依言,遂從壺頭而進。時天氣酷暑,士卒多傷疫死。援亦中病而困,乃令軍卒穿崖爲室,以避炎蒸。其賊每登險處,鼓譟揚言。援輒曳足以觀之。左右哀其壯意,莫不爲之流涕。耿舒見其疾重,乃修書一封,遣人報兄耿。書曰:前舒欲先進充,糧雖難運,而兵馬得用,軍人數萬,爭欲先備。今壺頭不得進,大衆俱疫而死,誠可痛惜。前到臨鄉縣,賊無故自致,若夜擊之,即可珍滅。伏波類西域賈胡,到一處輒止,以是失利。今果疾疫,皆如舒言。弟見援疾且篤,軍旅荒忘,故此遣人草報,急代主張。垂拜不宣。
得書,遂整象笏入朝奏帝。帝大驚,乃使虎賁中將郎梁松往代監軍。既至,援病已卒。松宿懷不平,常欲譖援。奈其貴寵,畏不敢語。今見援死,乃喜而言曰:"小將墮吾之手。"遂回朝奏帝陷之。帝大怒,追收新息侯印綬。馬援兄子嚴敦,並喜譏議,而通輕俠客。援前在交趾,還書誡之曰:吾欲汝曹聞人過失,如聞父母之名。耳可得聞,口不可得言也。好議論人長短,妄是非正法,此吾所大惡也。寧死願聞子孫有此不死行也。汝曹知吾惡之甚矣,所以復言者,施衿結縭,申父母之誠,欲使汝曹不忘之耳。龍伯高敦厚周慎,口無擇言,謙約節儉,廉公有威,吾愛之、重之,願汝曹效之。杜季良豪俠好義,憂人之憂,樂人之樂,清濁無所失。父喪致客,數郡畢至,吾愛之、重之,不願汝曹效也。效伯高不得,猶爲謹敕之士。所謂刻鵠不成,尚類騖者也。效李良不得,陷爲天下輕薄子,所謂畫虎不成反類狗者也。迄今季良尚未可知,郡將下車,輒切齒羣以爲言,吾當爲寒心,是以不願子孫效也。
時季良名保,京兆人也。官升越騎司馬,保仇人上書,訟保爲行浮薄,亂羣惑衆。伏波將軍萬里還書,以誡兄子。而梁松、竇固與保交結,悉將扇其輕僞敗亂諸夏之書奏帝,帝召松、固至殿,以訟書及援誡書示之。松大慚,叩頭流血,遂免其罪。帝見援誡兄子書,言伯高名述可效,甚喜愛之。伯高,亦京兆人也。原爲山部長,由此升爲零陵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