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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濟南軍將追殺燕兵,陡然見大路旁邊,排列着赤發青臉神人數十,各持長戟大矛,擋住前路。雷一震道:“這是長林店地方,因何樹木都沒有了?那裏來的這班邪神!我們砍將上去!”賓鐵兒大喝一聲,潑風刀當頭砍下,把個豹眼狼牙的神將,腦袋劈開兩半,刀刃直下到胸間,竟被他緊緊夾住。仔細一看,原來是棵楓樹,衆將大笑,忽聞後面鑼聲震天,遂各收兵回去,燕軍方得逃脫。
又走二十餘里,招集敗殘人馬,屯住高原。景隆向道人說:“好法,好法!兩次贏他,抵不得這一次的敗。”奎道人說:“元帥看見麼?他又來了一個尼姑、一個道姑,這是青州妖婦之師父,法術好生利害!我始初不知,誤中機括。向來煉的咒法,就爲這三個妖魔,包管不出兩月,連他強兵猛將,一併了當。”景隆道:“目今兵將已被殺傷大半,難以對敵,你須用心行法起來,方不負我舉薦之意。”道人呵呵笑道:“是妖賊應該災絕之候,我這法木要在庚申日——三尸神出舍之日行起,今天賜湊巧,明日正是庚申,即便立起壇來便是。”景降聽了這話,略覺心安。
道人遂選坎位方向,結起法壇,畫定周圍各七十二步,釘了桃神,布了鹿角,安置了五十名童子禮拜之位,後面豎立一柄大傘,傘下安長桌一張,擺列令牌、法器、硃砂、印符等物。壇之四圍以內,建皁旗七十二面,上書毒魔惡煞名諱。四周圍以外,正北方豎立深黃長旆①一面,上書太上道祖靈寶大天尊寶誥;正南方豎立絳幡一面,上寫九天玄女娘娘掌教法主聖號;東方青幟上是龐、劉、苟、畢;西方素幟上是鄧、辛、張、陶,共八位天將的符篆②。你道也是助他行法的麼?大凡仙真見了道祖、神將見了教主,都要避道。他恐虛空過往的神靈惱他行這等惡術,要壞他的事,所以狐假虎威,設立聖位,使一切天神地祗皆不得過而問焉,這是他欺天之處。其壇內設立煞神魔君旗號,方是他本等邪術的護法。這些咒死的冤魂,無論幾千幾萬,總是他一網收去,歸在凶煞邪魔部下,不怕你來索命報仇的。
那柄傘,其名曰“滅陽傘”。是怎樣解說呢?《易經》雲:“乾爲天”。天者,陽也。日爲太陽之精,龍爲純陽之物。玄功訣有云:陰氣一毫不盡不仙,陽氣一毫不盡不死。故天仙神將,皆秉真陽與大合德。設有仙真誤入於傘之下,則五全消,一真盡喪;設有神將誤入傘之上,則墮落塵埃,輪迴凡世;若在四圍沾染了些氣味,即不能飛昇金闕,尚須再修五百劫也。直恁利害,到底是何物製造的?若說起來,做這頂傘不過用的是綢子,但是這匹綢卻要孕婦織成的,其顏色尤爲怪異,看來非紅似紅、似紫非紫,又帶着些紺碧玄黃①的光景。染坊內那裏染得出來?卻是用着十種污穢的東西雜和染成的。是那十種:
男子精娼女月經龍陽糞清北牛胎血雌羊胎血母狗胎血騍馬胎血騍驢胎血豬婆胎血狼尾草汁染成之後,又用海洋內美人魚煎取油汁,塗在外面,傾水在上,就如荷葉一①旆(pèi,音配)——泛指旌旗。②符籙(lū,音錄)——道士畫的驅使鬼神的符號,是一種迷信騙人的東西。①紺碧玄黃——微帶紅色的黑色、綠色、深黑色、黃色(等四種顏色)。般,絕無沾漬的。其柄以大茅竹,打通上半節,滿貯婦人產後惡血,將黑錫熔固其口,鑄金蓮花一朵爲頂,花內坐着一尊魔女。當時作俑者造此邪術,就遺下傘,方以避天誅。至若美人魚,其性最淫,上半截宛然美貌女子,鬢髮鮮澤,容顏姣好;下半截仍是魚身,仰浮水浪中,張開陰戶,乘流而行。若遇毒龍孽蛟,便與交合,風波大作,多壞海舶。故舟子一見此魚,即以撓鉤搭取,熬油點燈。蛟龍聞其油味,見其光影,則伏而不動。行此惡法,又怕神龍來攫,所以用此制之。凡物之理,我所畏者則受制,我所愛者亦受制也。
那一百名童子,李景隆進兵時,留於老寨之內,已自遣人取到。道人遂令各就方向,設了五十個蒲團,先揀五十名童子向方位跪下,默唸咒語,咒一遍拜三拜。那日是庚申,咒的是乙卯年屬兔的,於辛酉時咒起;次日辛酉,咒的是甲辰生屬龍的;又次日王戌,咒的是丙子年屬鼠的:各用五行相剋之時咒起,每日咒六七四十九遍,則拜一百四十六拜,至七日而生人之一魂離舍,又七日而二魂去,又七日而三魂盡矣。然後咒六魄,咒七日而一魄亡,餘魄各止二日而皆去;至第六魄又必咒六日,而後離體。共計四十一日,而某年生人即死。凡五十年中,咒的十二個生肖皆如之。每一童子咒一生肖,如甲子之鼠、丙子之鼠、戊子之鼠、庚子之鼠、壬子之鼠,是用五個童子。奎道人算從軍荷戈少壯的,起於十六歲,老者至六十歲止。所以六十花甲,除去十年,止用五十名童子,其外五十名,以備更番迭用。咒至四十一日死起,至八十二日而死盡,任你有拔山舉鼎之力,總脫不得一個。若內有短命薄福及多病者,只須二十六日,早有死矣。這邊咒起,那邊就病如響之應聲、影之應形,不爽時日。
呂軍師因奎道人邪術多端,雖然得勝,仍退入城,要待燕兵自來。不意過了幾日,各營軍士,病倒已有數千,大將楚由基、董翥、郭開山等也多害病。始而心肉跳動,頭昏目瞀①,繼則渾身火蒸,總是一般的情狀。呂軍師謂高咸寧道:“時當仲春,豈有瘟疫?必定是妖道行巫蠱之術,來魘禁人了。”遂請問於鮑、曼二師,鮑師道:“怪道他竟不進兵!今只煩兩位劍仙飛劍斬之,以絕禍根便了。”曼師道:“你又要葬送他兩把劍麼?待我看一看來。”
時將黃昏,曼師半雲半霧,從空飛去。頃刻回說:“不好,不好!那道人行的是魔道中咒生肖的法,任你十萬雄師,指日消滅。”忙問兩位軍師是何生肖,呂軍師道:“丁亥。”高軍師道:“甲申。”曼尼道:“還好,還好!還可多活幾日。”鮑師道:“我請問:你是那一道?俗語云:‘解鈴原是繫鈴人。’你家造下的邪法,適才不就破了他,反回來說這些虛荒的話來唬嚇人,張你魔道的威風!我仙家的丹藥,骷髏尚且可活,何況這些邪術咒詛的病?”曼尼冷笑道:“莫說你救不得,就是你家祖宗老聃②也只看得!我實對你說,行這個法術,若無滅陽傘,就可破他,如今現立在壇中,是再沒有解救的。你不知道這傘利害,若染了些氣味,只怕你永不能回洞府,與那姓葛的仙人相會了。”鮑姑道:“好胡說!你看我先去破他的傘。”化道清風;徑自去了。
曼尼道:“鮑道兄憋着氣哩,不要害他墮落!”就拉着兩位劍仙隱形前往,窺探動靜。遙見一道清風,冉冉而飛,將近傘邊之處,忽地掣回,復還①目瞀(mào,音冒)——眼睛看不清楚。②老聃(dā,音耽)——“聃”,古代哲學家老子的名字。
n真相,打了個寒噤,遠遠的四面端詳。曼尼道:“不妨了,我們先回去罷。”鮑姑隨後也到,向着曼尼道:“恁麼大驚小怪!那樣的傘當不得法術,就像那無賴潑皮,敵不過人,自己遍身塗了臭糞,不怕人不讓他。若是撞着個有本事的,不消近他的身,一腳就踢翻了。”曼尼道:“倘若踢不成,也要打個寒噤!”鮑姑知是悄跟來的,便道:“偏你有這些賊智!傘上現放着令甥女的尊像,快去請他來斬了這妖道罷。”曼尼道:“奉他的法,如何自己肯壞自己的門面?除非鬼母尊,方肯下手哩。”鮑姑道:“既如此,事不宜遲。”就同曼師回到帝師闕下訴與月君,月君大驚。曼師亟令取出鬼母尊遺下的信香,焚將起來,月君向空默禱禮拜。靜候一日,至三日、五六日絕無影響。月君道:“這是爲何?此際軍心必然着急,且先請鮑師前去安慰一番,令軍師緊守城池,毋致疏虞。”已過了十日,亦不見有消息,月君意欲再焚信香。曼尼道:“不可,鬼母尊浩然之氣塞於三界,我若舉心,彼處即知。既貽信香,決然無爽,或者中有劫數,亦未可定,只宜靜候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