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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唐將郭廷謂守住濠州,因聞周主北還,潛率水軍至渦口,折斷浮樑,又襲破定遠軍營,周武寧節度使武行德,猝不及防,竟將全營棄去,孑身逃免。廷謂報捷金陵,唐主擢廷謂爲滁州團練使,兼充淮上水陸應援使。獨周主接得敗警,按律定罪,降武行德爲左衛將軍,又追究李繼失寨罪名,見五十五回。降爲右衛將軍。
周主本生父柴守禮,以太子少保光祿卿致仕,常與前許州行軍司馬韓倫,遊宴洛陽。韓倫系令坤父,也是一個大封翁,守禮更不必說。兩人恃勢恣橫,洛人無敢忤意,競以阿父相呼。
一日,與市民小有口角,守禮竟麾動家丁,格死數人。韓倫也在旁助惡,毆詈不休。市民不甘枉死,激動公憤,即向地方官起訴。地方官覽這訴狀,嚇得瞠目伸舌,不敢批答,只好挽人調處,曲爲和解。那柴、韓二老,怎肯認過?市民亦不願罷休,索性叩閽訟冤。當時周廷對待守禮,雖未明言爲天子父,但元舅懿親,聲勢亦大,當時接得冤訴,無人敢評論曲直,只有上達宸聰。周主顧念本生,把守禮略過一邊,惟查究韓倫劣跡,嗣聞韓倫干預郡政,武斷鄉曲,公私交怨,罪惡多端,乃命刑官定讞,法當棄市。韓令坤伏闕哀求,情願削職贖罪,乃只奪韓倫本身官爵,流配沙門島。令坤任官如故,守禮不復論罪。守禮爲周主生父,似難坐罪,惟枉法全恩,亦屬非是,此亦一瞽瞍殺人之案。誤在周主未知迎養,致有此弊。
內供奉官孫延希,督修永福殿,役夫或就瓦中啖飯,用柿爲匕,不意爲周主所見,責延希虐待役夫,叱出處死,並黜退御廚使董延勳,副使張皓等。左庫藏使符令光,歷職內廷,素來清慎。至是周主又欲南征,敕令光督制軍士袍襦,限期辦集。令光不能如限,又有敕處斬。宰相等入廷救解,周主拂衣入內,不願從諫,令光竟戮死都市。爲這二案,都人代爲呼冤。周主亦嘗追悔,但素性暴躁,一或忤旨,便欲加刑。虧得皇后符氏,從中解勸,還算保全不少。
顯德四年十一月,又欲出征濠、泗,符後以天氣嚴寒,力爲諫阻。周主執意不從,累得符後抑鬱成疾,飲食少進。周主不遑內顧,命王樸爲樞密使,仍令留守東京,自率趙匡胤等出都,倍道至鎮淮軍。五鼓渡淮,直抵濠州城西,濠州東北十八里,有一巨灘,唐人在灘上立柵,環水自固。周主使內殿直康保裔,乘着橐駝,率軍先濟,趙匡胤爲後應。保裔尚未畢渡,匡胤已躍馬入水,截流而進。騎兵追隨恐後,霎時間盡登灘上,攻入敵柵。柵內守兵,措手不及,紛紛潰散,遂得拔柵通道,徑至濠州城下。
李重進早攻濠州南關,連日不下,忽聞御駕復來督師,大衆奮勇百倍,或緣梯,或攀堞,不到半日,已攻入南關城。城東復有水寨,與城中作爲犄角,王審琦奉周主命,領兵搗入,也將水寨據住。城北尚屯敵船數百艘,船外植木,防遏周軍,周主命水師拔木進攻,縱火焚敵,敵船不能撲滅,被毀去七十餘艘,餘船遁去。
濠州諸防,種種失敗,只剩得斗大孤城,如何保守?郭廷謂想出一法,遣人至周營上表,但說臣家屬留居江南,今若遽降,必至夷族,願先着人至金陵稟命,然後出降。周主微笑道:“他無非是緩兵計,想往金陵乞援。朕亦不妨允他,等他援兵到來,一鼓殲滅,管教他死心塌地,舉城出降了!”料事如神。遂留兵濠州城下,自移軍往攻泗州。行至渙水東,遇着敵船,大約又有數百艘。當下水陸夾擊,斬首五千餘級,降卒二千餘人,因即鼓行而東,所至皆下。趙匡胤爲前鋒,直薄泗州,焚南關,破水寨,拔月城。泗州守將範再遇,驚慌的了不得,即開城乞降。匡胤入城,禁止擄掠,秋毫無犯,州民大悅,爭獻芻粟犒軍。周主自至城下,再遇迎謁馬前,受命爲宿州團練使,拜謝而去。匡胤出奏周主,報稱全城安堵,周主乃不復入城,分三道進兵。匡胤率步騎自淮南進,自督親軍從淮北進,諸將率水軍由中流進。
淮濱因戰爭日久,人不敢行,兩岸葭葦如織,且多泥淖溝塹。周軍乘勝長驅,踊躍爭趨,幾忘勞苦。沿途與唐兵相值,且戰且進,金鼓聲達數十里。行至楚州西北,地名清口,有唐營駐紮,保障楚州,由唐應援使陳承昭扼守。趙匡胤溯淮而上,夤夜襲擊,搗入唐營,陳承昭不及預備,慌忙逃生。匡胤入帳,不見承昭,料他從帳後遁去,急急追趕,馬到擒來,所有清口唐船,除焚蕩外,尚得三百餘艘,將士除殺溺外,收降七千人,淮上唐艦,掃得精光,周水軍出沒縱橫,毫無阻礙。
濠州守將郭廷謂,曾遣使至金陵乞援,及使人返報,謂當促陳承昭援泗,所以閉城待着。不料承昭被擒,全軍覆沒,廷謂無法可施,只得依着周主命令,送呈降表。當令錄事參軍李延鄒起草。延鄒勃然道:“城存與存,城亡與亡,這是人臣大義,奈何顏降敵!”廷謂道:“我非不能效死,但滿城生靈,無辜遭戮,我實未忍。況泗州已降,清口覆軍,區區一城,如何保全,不如通變達權,屈節保民,願君勿拘拘小節!”此語亦聊自解嘲。延鄒擲筆道:“大丈夫終不負國,爲叛臣作降表!”擲地作金石聲。廷謂大怒,拔劍相逼道:“汝敢不從我命麼?”延鄒道:“頭可斷,降表不可草!”言未畢,已被廷謂把劍一揮,頭落地上。濠州尚有戍兵萬人,糧數萬斛,廷謂舉城降周,全城兵糧,俱爲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