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燕北閒人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話說何小姐與褚大娘子正在話舊談心,鄧九公進來,拿着安大人的信說有緊急之事。是什麼事呢?這作書的一枝筆難說兩邊話。原來安大人自平了天目山,回省辦理善後各事已畢,就打算起兵往白象嶺,擒拿伍良霄。至於和尚,暫且擱起,候白象嶺肅清再說。於是與田總兵商量好了,命褚一官作先鋒,帶着謝標、韓忠、唐振聲、袁聲萬,先行開路。中軍是安大人帶兵,參謀是孫靜峯,軍師是顧朗山,四大將是趙鵬、馮小江、陸葆安、周得勝,外有巡哨打探,將官是郝武,又派歐鶴、歐鵬,帶領許奮、蔣和、齊明、侯蒙爲後營。田大人帶領田公子、鮑國恩、畢歸元、朱善保、朱三、徐三、石大辦理糧臺,專管糧餉。共帶兵三千,其餘參、遊、都、守、千、把各武職,俱守地面,並未派差。安大人是看這些武官盡無真實武藝,不過搪塞差使而已,故未調遣。
閒言少敘。且說褚一官得了將令,忙帶了四將與兵丁五百,先期起身。安大人也隨後浩浩蕩蕩而行。一路旌旗耀目,十分齊整。過了譚城,來到龍山鎮,離章丘縣不遠,就見道旁有三十餘人聯遞呈聲冤。安大人叫陸葆安接過呈子,一看是章丘縣所管於家莊於富仁誣節謀產、縣官受賄等情,忙即吩咐將遞呈續子大衆帶到龍山鎮公館,聽候審訊。不多時,大人駕到公館,此時知縣已然在公館伺候,立刻傳見知縣,問了一遍,又帶上遞公呈衆人,詳細審問一番。即傳下諭來,今晚駐紮龍山鎮,命知縣連夜將原被告、人證傳齊,次日清早聽審。事畢還要起馬。
原來於家莊有於富仁,是個大財主,爲人心術不端。他母親黃氏,他妻牛氏,也非良善之輩。只因黃氏在同村財主劉家赴席,與知縣趙振湘的太太同座,因而拉攏送禮,就漸漸親近。這一日,於富仁與他母親商議道:"趁着知縣與咱家來往甚近,咱家有件事很可辦得,錯過了不辦,甚是可惜也。"他母親黃氏道:"咱家有什麼事可辦?你且說來。"於富仁道:"二嬸子年輕輕的,不肯嫁人,偏要守那兩三歲的孩子,情願將傢俬叫人騙誑,眼睜睜的二十多條牛,十幾頃地,定要敗光而後已。去年秦家窪的秦思美瞧見二嬸子,定要娶他。想了多少主意,央人來說媒,他總不依。秦思美至今還是丟不下,同我商量過幾次。他說你想出法子來,叫你嬸子嫁了我,他名下應有的傢俬、房糧、地土,全是你的,我一點兒也不要。我應了他,總想不出個主意來。如今放着樣門子,何不辦辦?"黃氏尚未開口,他妻牛氏笑道:"只要門子結實,事情倒還容易,須得如此如此,這般去辦。照會秦思美,休教別人知道,必須辦得乾淨。趁他這幾日正病着,不能起身,先給他散過謠言,叫人動了疑心,咱們就可以用計了。衙門裏再使上幾個錢,怕不是發官賣?叫秦思美買了回去,又省他日後起調。"黃氏母子只是點頭說好。於富仁道:"這主意出的不錯,就是指不出姦夫來,恐官面辦不下去,倒說咱們謊告,可不是頑的。"牛氏道:"這卻容易。官要問姦夫是誰,你只說是他孃家的親戚,不住的來往,鬼鬼祟祟,知道誰是他的姦夫?橫豎官要偏向咱們,狠狠續的動起大刑,他受不住疼,不怕他不混拉一個。"當時議定,他母子深誇牛氏主意好,真賽過孔明,將來得了他的傢俬,總叫你喫穿一輩子。牛氏道:"這算了什麼?不想這樣好主意,如何保得家財富足,子孫久遠?"於富仁道:"事不宜遲,我就去散起謠言,料理下手,再去找秦思美,叫他趕辦東西。"母子婆媳說得高興,不提。
那於富仁原有親叔叫於宏業,是個飽學秀才,雖分了祖上一分大傢俬,他全不在意,只愛念書。娶妻何氏,美而賢,內外一切家務,都是何氏經理,並且伉儷甚篤。不料紅顏薄命,於宏業少年夭折,丟下嬌妻幼子,並一分家財。何氏苦守孤兒,毫無異念,親族人等以及街房鄰里,無不欽敬,夙口稱其賢德。那何氏自丈夫死後,悲思成病,時常臥牀不起。又因省錢,不肯醫藥費用。近來街坊忽然見些闇昧不明的言語,彼此私相議論,雖有傳言,並無痕跡,未免大家疑心。可憐那何氏,焉能想得到有人暗算?
這一天晌午,昏昏沉沉躺在牀上,耳邊聽得有人叫喚,轉身一看,見是富仁同牛氏站在面前,問道:"嬸子好好的,怎麼害起病來?這幾天,總不得空兒過來瞧瞧,今日纔有空兒來瞧嬸子,正值嬸子睡覺,也沒敢驚動。"何氏坐起身來,說道:"我因心裏發燒,叫丫環他們領着你兄弟在外邊去玩耍,好讓我靜靜的睡一會子。他們瞧見大爺、大奶奶來了,也該進來回稟一聲,也不來倒茶。"牛氏道:"是我沒教他們進來知會,咱們自家人,還什麼禮?"何氏讓他夫妻坐下。於富仁道:"我瞧嬸子不像害病,不過麪皮黃些。"牛氏道:"我那坐月子就像嬸子這樣,周身發睏,只想睡覺。後來滿了月,才覺着好了。今日瞧嬸子這個樣兒,也像坐過月子似的。"何氏笑道:"大奶奶倒會說笑話。"牛氏道:"我在家同你侄兒說,嬸子續這樣年輕,是朵開不足的鮮花,這樣天長地久,日子如何熬得過去?人生一世,草生一春,趁着這好風光,樂得且尋點快活。"於富仁道:"嬸子是聰明人,有什麼不會尋快活的,還用着咱們勸麼?"何氏聽他夫妻歷說之話,甚不入耳,坐在炕上,就低頭不語。於富仁夫妻坐了一會子,辭別家去,說道:"待等一半天來瞧嬸子罷。"何氏勉強酬應幾句,看他夫妻去後,不覺要悲苦一番,因此連日未能起炕。何氏的孃家每天不斷來人看病。
這天何氏稍好些了,就同孃家兩個女親眷,坐在炕上說閒話。忽聽見於富仁夫妻兩個在院子高聲說道:"我們今日又來瞧嬸子來,不知可好些沒有?"何氏心中厭煩,也不答應他們。見他夫妻急急的走進房門,就聽牛氏道:"一股子什麼味呀,好臭,好臭!"於富仁道:"不錯,是好臭,那裏來得這個味!等我瞧瞧。"說着,走到炕前,蹲下身子,伸手在炕洞裏抓出一個破布包裹,就在炕前,當着衆人打開一看,是個幹孩子。於富仁登時發起喊來,說道:"原來養了私孩子,躲着裝病。這件醜事,斷不甘休,定要經官,追出姦夫來治罪,給咱家打嘴傷臉,那是不依的!"牛氏冷笑道:"我說年輕輕的,一定要守寡,還等着蓋貞節牌坊呢!原來是這樣守法!我早知道,也該在家守着,到比明着嫁人的舒服。這是何苦呢!"於富仁道:"你不用多說了,瞧着孩子,我去報官。"那兩位親戚也攔不住,何氏聽了,氣滿胸膛,不覺暈了過去。
於富仁一路大喊大叫,走到門外,找鄉保告知其事。有幾個上年紀的勸他不聽,一直跑回家去,騎上牲口,趕進城來,找着代書,同他商量定了,寫一張呈子。正直放告,投遞上去。這位知縣趙太爺看了呈詞,立刻委捕廳去驗看孩子,一面出差拘人證與原、被告到案。於富仁見縣裏準了狀子,趕着打點,續上下都說通了,回家聽信。此時村中似講新聞,驚動了於家與何家,都知何氏素日賢德,青年守志,未必有此醜事,其中必有隱情。況且於富仁又是個富而不仁之輩,更難憑信。衆人於是都贊何氏,深抱不平。此刻捕廳驗過死孩,仍舊包好,貼上封皮,交鄉保收存。何氏請了何、於兩族父老過來,哭訴一番,心中只想尋死。適於家幾位族長都來追問開導他,怕他情急自盡。那縣官得了於富仁賄賂,竟自順着於富仁審問。那何氏雖在堂哭訴冤情,無奈縣官不聽。幸而未動刑逼,過了一堂,於富仁就算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