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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汝須要改名換姓,切不可將真情泄出,猶恐禍有不測。幸今殿下長成十三之年,吾夫婦受兵部老爺重託,只望隨奉殿下多長几秋,然後泄明此事,不想吾夫妻本一微賤家人,屈認殿下爲子,折吾夫婦壽元,是至一年之間夫婦齊亡。但此一死何足惜哉,只憂殿下年輕,無人提拔,一刻不能訪遇陸國舅爲慮耳。"太子曰:"母親勿得多憂,此事只由天命。汝今雖非吾親母,今蒙汝夫婦依着兵部之託,一力丹心保護,吾敢忘恩?待我請醫調治。"是日太子將衣物變賣盡,調治賈氏。不覺又過一月,資銀用盡。是夜四更天,賈氏大叫丈夫:"賤妾隨行矣!"太子大驚,曰:"母親休得妄言。"賈氏曰:"殿下勿驚。
悉間丈夫前來相召,定必難留於世,倘若死後,魂魄也隨聖駕。
"說罷一聲,氣絕身亡。太子驚慌,垂淚痛哭。
不覺天色黎明,驚動周順夫婦進門:"賢侄緣何在此悲啼?"太子含淚曰:"伯父伯母,吾不幸父親先喪不數月,今母又死了,是以哀哭兩者。"夫妻驚忙到屍前一看,哭泣哀哀。
又曰:"賢侄,令堂既死,不能復生。且買就棺柩,埋殯爲要。"太子下淚曰:"父死未久,又遭火災牽連,田土變賣盡;今母病數月,衣物盡售調治,那得銀子買置棺樞?今煩老伯父母在寒舍照顧一刻,守着母屍,吾往周昌員外家借些銀子,方纔回來。"周順夫婦允諾。
是日,太子心頭煩悶,一程跑到周昌家內進見。有周昌一見,呼周英,"汝緣何數日不來牧羊,在家偷安,誤我僱工,是何道理?"太子曰:"員外,吾非偷安不來牧羊,不幸母親病危,今天於四更母親棄世。故今愚侄到來,懇求大發善心,發借銀子二十兩,安葬慈母,感沾大恩。"員外冷笑曰:"汝父在世欠下吾銀子不少,又將屋宇售於別人。汝今又來挪借,休得妄想。"太子下禮曰:"先人欠下員外金帛,小侄年幼不知,今懇求員外大發慈悲,略念根同一脈,信借十兩之資,得殯母親歸土,待吾長成做牧羊工銀折準償還。望員外俯就,生死霑恩。"周昌聞言喝聲:"胡說!汝如此目中慷懶偷安,誤我牧養牲口,用汝不着,休得多言!"太子自知不允,只得含淚而回。
周順曰:"賢侄,銀子可借到否?"太子曰:"上山尋虎易,開口告人難。這周昌爲富不仁,不允借則已,還說吾父在前欠下他許多銀子之說。"周順夫妻惱曰:"汝父豈有欠下他銀子,不過權爲推託耳。
可知全無同房一脈慈心。只恨吾家無擔石之資。"太子曰:"今出於無奈,不免將身售賣,葬埋母親。"周順嘆惜曰:"汝既有此心,待吾引汝到南城。有位功勳之子,姓石名俊,乃五虎將之後,平西侯石玉之子。他原系江西省長沙府人。前任做到山東省,奉旨巡邊捕捉海寇,官清如洗,治得水陸平寧,不幸終於山東府衙。故今石俊公子不願爲官,與母親在此山東省入籍。彼有百萬家財,前月託吾要買一幼童使喚。正合機會,且與汝去罷。"是日太子懇伯孃看護母屍,即隨周順一程跑至南城石府門首,渙他家人稟知。石公子喚進,周順將此族侄要賣身葬母一一說知。石公子將太子一觀,只見此子生得堂堂一表,眉目澄清,不勝暗羨:"可借小小之年有此窮悲苦楚。"頓覺生憐。
當時太子曰:"小人不幸,家母身亡,無門相借,縱有伯叔兄弟,乃貧困之輩。久聞公子爺仗義,爲此今家怕引見,懇乞公子爺慈悲,方便收留,足沾大恩。"石俊曰:"汝有此純孝之心,日後定然有好報處。汝今身價多少方得殯葬母親?"太子曰:"只求公子爺見賜多少,小子豈爲銀子,只完埋葬母親事畢,是公子爺之恩德矣。"石俊聞言曰:"好個忠厚之子。"即命人取出五十兩一錠。他太於叔侄大悅,周順曰:"老漢不會書寫字墨,侄兒也未經讀孔聖之書,怎能書寫收下公子之銀子?"石俊曰:"這也何妨?汝乃忠厚老人家,況令侄乃大孝之兒,豈有言而無信之理。汝且回家完葬了母親,不論一月二十天,完畢來吾家可也,何用書寫文憑。"太子叔侄作謝而回,備棺成殮,與周勇合葬一事已畢。周順曰:"侄兒須然賣身葬殯父母,實乃孝道可嘉,後日定然上天錫福,今須身賣爲僕,幸喜石公子乃賢良之人,斷不使汝喫苦也。汝今家業一空,待吾與汝父母靈位送歸宗祠,將此屋宇送出,以主晨昏香菸,汝到石家可得心安。"太子曰:"諸事有勞賢伯代勞,實感於心,但小侄有日寸進再圖後報。"周順曰:"叔侄之事,一脈而來,奚分彼此,何言作講。"太子是日辭別,往石家爲奴。石俊喜悅,帶他至後堂拜見正妻趙氏,三房妻妾盡皆得知。名仍喚作周英。因他賣身葬母,有此孝心,衆人皆羨小小之年有此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