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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衆佔鬟見忠賢進來,都站立兩旁,有兩個即走進去報信。
忠賢道:"太太起來了沒有?"丫鬟道:"還未起來哩。"剛走到棬前,丫鬟出來道:"請老爺坐,太太纔起來。"忠賢看那棬內,擺列的古玩書畫,無一不精,但只見:囊裏琴紋蛇腹,匣中劍隱龍文,商彝翠色列苔茵,周鼎原砂紅暈。逸少草書韻絕,虎頭小景怡人。哥窯百定列魚鱗,漢篆秦碑遒勁。
忠賢閒看了一回,欣羨不已。等得心焦,不見印月出來,只得走進他臥房。只見他房中擺得更十分精緻:簞密金紋巧強,枕溫寶玉鑲成。水晶光浸一壺冰,七尺柵瑚紅映。屏列玻璃色淨,榻鑲玳瑁光瑩。錦衾繡幕耀光明,玉筍金鉤雙控。
進得房,只見印月初起,在大理石榻上裹腳。忠賢與他並肩而坐,問他出宮之故。但見他:眉奈宿酲含翠,腮邊枕印凝紅。寶釵斜溜鬢雲蓬,渺渺秋波懶送。軟抹酥胸,半觶酥胸,鈕釦微松。梨花帶露倚春風。
似怯曉寒猶重。
印月未曾開言,先嗚嗚咽咽的哭起來。忠賢道:"你莫惱,等我代你出氣。"印月道:"你說的好大話!是他說的,天下只有他大,他是個國母娘娘,要我們早上死,誰敢留到晚。連皇爺也不在他心上。我們縱大殺了,無非是個奴才!今日處了我,明日就要輪到你了,你還說代我出氣!"忠賢道:"皇上也該有些主意,有事說罷了,怎麼就叫你出來?"印月道:"皇爺的心都是他引偏了,一連在他宮過了兩夜,不知怎的撮哄,自然兩個人說同了,次早才叫我出來的。"忠賢道:"你休謊我,任憑怎樣也要代你出這口氣。"印月把手向他臉上一抹道:"不羞,你弄得過他?"忠賢道:"弄不得他,難道他老爺老子也處不得!"印月道:"皇爺的耳根子又軟,豈不是護他丈人?你代我將就些罷,莫要惹火燒身。只是我不進去就罷了。"忠賢又溫存他一會,代他揩乾了眼淚。
丫頭捧上茶來,忠賢拿了一杯,送到他嘴邊,印月喫了兩口。只見秋鴻進來道:"日已中了,喫早飯罷。"忠賢道:"我也餓了,今日還未曾有點水下肚哩。"秋鴻道:"想是害噎食病,喫不下去。不然爲甚麼這時候還水未喫飲食。"忠賢道:"我連夜來到家即來了,哪裏還記得餓!"秋鴻忙叫丫頭拿妝盒來,與印月梳頭。印月起身略通了通頭,洗了臉,穿上衣服。丫頭收去梳盒,忠賢對那丫頭道:"借耳爬子用用。"丫頭向梳盒內尋了一會,道:"太太的耳爬子不在梳盒裏。"印月道:"汗巾子上有,在牀上哩。"丫頭便去揭開帳子,向枕邊拿汗巾。忠賢在帳篷中見被中有些動,像有人在內的,便走起來把帳子揭開,只見紅衾被內有個人睡著。忠賢將被揭開,只見個後生渾身潔白,如粉妝玉琢的一般,約有十六七歲的年貌。忠賢道:"好快活!"說著便睡上牀去,摸摸他。只道是個小內侍,及摸到前頭,卻是個有那話兒的。這小郎見他摸到前面,忙把兩腿夾住,動也不敢動。秋鴻在旁掩口笑道:"不要羅唣,起來喫飯罷。"忠賢把那小郎拉起來,穿上衣服。下牀來,臉都嚇黃了,渾身抖顫。忠賢道:"你不要害怕,快去梳洗了來一同喫飯。"小郎纔去梳洗。印月站在廊下調鸚哥頑耍,未免有些羞澀。忠賢出來拉他一同進來,二人上坐,秋鴻也坐下,叫丫頭擺飯。說不盡餚品精潔,只見:南國猩脣燒豹,北來熊掌駝蹄。水窮瑤柱海蔘肥,膾切銀刀精細。翅剪沙魚兩腋,髓分白鳳雙絲。雞松鹿腿不爲奇,說甚燕窩鱘嘴。
秋鴻用金盃斟酒,三人共飲。那小郎梳洗畢了,來見忠賢,叩下頭去。忠賢忙拉他起來,道:"你是太太的人,不要行這個禮,好生服侍太太。"再細細看他,果然生得標緻,只見他:的的眸凝秋水,猗猗臉襯嬌蓮。柳眉皓齒態嬌妍,萬種風流堪羨。冠玉美如女子,漢宮不數延年。梨花風格自天然,陣陣口脂香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