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安塏第改裝論價值 薈芳裏碰和起競爭 (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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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子文慢慢的走到泥城橋,轉了彎,從跑馬廳的河濱有條橫街,就是四馬路上,看那林木青翠,清氣撲人,輪聲歷碌,鳥語繁碎,別有一番光景。少焉夕陽西下,六街燈上,就如火龍一般。黃子文想道:“這時候,朋友家裏將要開飯了,我就是坐了東洋車趕回去,也來不及了。這便如何是好呢?”轉念一想:“有個同來的朋友叫做金慕暾的,在一家春請客,不如去找他喫了一頓,也就完了事了。”想到其間,不覺欣然舉步,走到一家春門口站定腳步,先把門口掛的水牌一瞧,見有“金公館定六號房間”八字,便踅上去問六號房間。侍者領上了樓,喊道:“六號客來!”黃子文進去一看,見金慕暾朝外坐着,兩旁有三個客人。
金慕暾看見了黃子文,趕忙讓坐。茶房泡上茶來,侍者又拿過紙片兒來,請他點菜。黃子文寫了一樣牛湯、一樣沙田魚、一樣牛排、一樣雞、一樣加利蛋飯、一樣潑浪布叮金慕暾問他用什麼酒。黃子文道:“謔脫露斯吧。”放了筆,金慕暾指着首座的那個鬍子,對他說道:“這位錢有紳,是江南什麼學堂的總辦,是位觀察公。”又指二座的一個少年,說道:“這位包占瀛,是什麼大律師那裏的翻譯。”又指三座一個滑頭滑腦的中年人道:“這位是時豪人,是什麼洋行買辦。”黃子文一一招呼過了。少時,侍者端酒端菜忙個不了。黃子文一看,盤子裏只有兩塊挺硬的麪包,便對侍者道:“有康生饅頭沒有?”侍者答稱沒有。黃子文冷笑了一笑。金慕暾道:“子文兄,這也難怪他們,這個東西除掉你要,別人只怕連名字都叫不出呢!”黃子文聽了,不覺大笑。
少時,外面喊“六號局茶一盅”,早見一個又長又大的倌人走將進來,對着錢胡紳笑了一笑,叫聲“錢大人”,在他旁邊坐下。錢鬍子頓時意氣飛揚。那倌人和準了琵琶,唱了一支京調。錢鬍子更是得意。時豪人望着錢鬍子說道:“有翁先生,這位貴相好叫啥格芳名?住勒啥場化?”錢鬍子答道:“叫作袁寶珠,住在西薈芳。”黃子文心裏想道:“這麼大的個兒,什麼袁寶珠,只怕是元寶豬吧!”當下袁寶珠唱完了小曲,和錢鬍子肉麻了一陣,要錢鬍子翻檯過去喫酒。錢鬍子道:“輪船局裏的柳大人和餘大人,約我在三馬路薛飛瓊家裏喫酒,還有要緊事情面談。今天沒有空,明天來吧。”袁寶珠一定不依,時豪人還在旁邊幫着腔。錢鬍子沉吟道:“人太少喫酒似乎寂寞,還是碰和吧。”袁寶珠說:“碰和也好,喫酒也好,隨你錢大人的便。”錢鬍子當下就約時豪人,又約了包占瀛。包占瀛回說:“有事。謝謝。”錢鬍子只好託金慕暾約黃子文。黃子文雖在日本留學多年,嫖賭兩字卻不曾荒疏過,便答應了。
錢鬍子又催侍者快快上菜,包占瀛道:“我還有個局沒有到。”
錢鬍子不好違拗他,便叫侍者快去催催張緩緩的局。良久,良久,張緩緩方纔來了,一張刮骨臉,臉上還有幾點碎麻子,坐在那裏不言不語。包占瀛與她嘖嘖的咬耳朵,張緩緩似理不理的。黃子文心下氣悶,便想道:“他們這個樣子,到底還是包占瀛給張緩緩錢呢?還是張緩緩給包占瀛錢呢?”黃子文正在肚裏尋思,張緩緩已倏地起身走了,包占瀛便也訕訕的告辭而去。
當下四人用過咖啡茶,魚貫而行,出了一家春,錢鬍子自有馬車,便請三人同坐。時豪人道:“我有包車。”錢鬍子請金慕暾、黃子文二人坐下,風馳電掣,不到片刻到了西薈芳門口。相讓登樓,看房間內卻冷清清地。錢鬍子當下叫孃姨撮臺子。孃姨答應,拿出一副麻雀牌,派好籌碼,扳了座位。錢鬍子便對那孃姨道:“阿珠,你替我碰兩副,我去去就來。”一面又向衆人告罪,登、登、登下樓而去。阿珠坐了錢鬍子的座位,擄動麻雀牌,四人便鉤心鬥角,碰將起來。黃子文恰恰坐在阿珠對面,一眼望去,見阿珠蛾眉淡掃,丰韻天然,不覺心中一動。阿珠也回眼過來看看黃子文,見他把帽子脫了露出了頭,就像毛頭鷹一般,嘻開了嘴一笑。黃子文以爲是有情於他,喜得心花怒發,意蕊橫飛;只是礙金慕暾和時豪人,不然便要動手動腳起來。
一霎時間,碰了四圈,看看沒有什麼大輸贏,四人立過身來,拈過座頭。這一回黃子文是阿珠的上家,看見阿珠臺上碰了三張九索,三張一索,又喫了三、四、五三張索子,輪到黃子文發牌的時候,黃子文故意把一張七索發將出來。阿珠把牌攤下一數:一索碰四和,九索碰四和,七索與二索對倒兩和,加上和底十和,共二十和。一翻四十和,兩翻八十和,三翻一百六十和。剛剛是時豪人的莊,十塊底二四,要輸六塊四角洋錢。時豪人便鼓譟起來,說黃子文不應該發這張七索。黃子文聽他埋怨,不禁發火,便睜圓了眼睛,對着時豪人大喝了一聲。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