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開書局志士巧賺人 得電報富翁歸視妾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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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田雁門聽見黃子文說要開辦書局,黃子文又是他向來信服之人,因此滿口答應,便道:“黃大哥熱誠愛國,可欽可敬!現在又爲輸灌文明起見,這點點子股本,我兄弟還敢吝惜嗎?但是要請問大哥,章程定了沒有?”黃子文道:“現在不過創議,就蒙老弟贊成,這書局已有了基礎了。至於章程一切,總得細細斟酌方能呈教。”田雁門道:“豈敢!豈敢!這呈教二字,下的太廉虛了。”
黃子文見事已有眉目,不覺大喜,又和田雁門談了些別的,就出了茶棧,叫部人力車,一拉拉到棋盤街鴻文書館。這鴻文書館是專售鉛字機器的,有幾十萬的資本,一應俱全。黃子文跳下車來,給了車錢,便到鴻文書館的第二層樓上,找尋陸先生。這陸先生名必奎,是鴻文書館管帳的,與黃子文本來認識,不過沒有什麼交情罷了。二人接見之下,黃子文便把來意細細告訴了他。陸先生道:“黃兄原來是要作成敝局生意的。但是敝局的機器也有好幾種,鉛字有好幾號,不知黃兄要哪種的機器?哪號的鉛字?”黃子文道:“又要印書,又要印報。不曉得要用什麼機器?什麼鉛字?”陸先生道:“這樣說,一副十二頁的機器總要了。鉛字除掉頭號跟着六號,二號、三號、四號、五號,都缺一不可的。”黃子文說道:“就請先生估算估算,要多少價錢。”陸先生在書桌上拿過一把算盤,滴滴搭搭算了半天:“這一部機器,總在一千左右;一副打樣機器,總在一百左在;四副鉛字,總在一千五百左右;還有什麼花邊、鉛條、鉛線、鉛胚之類,一古腦兒非四千塊洋錢不辦。”黃子文道:“我也是替人經手的,將來事成之後,折扣總要好看些。”陸先生道:“無例不興,有例不減。人家是什麼樣的折扣,黃兄也是什麼樣的折扣。這個名堂,叫只做欺衆不欺一。”黃子文聽了,沉吟半晌,又叫陸先生照剛纔所說的開了一篇帳,揣在懷裏,告辭而去。
黃子文出得鴻文書館之後,心中便想道:“照他所開的價,卻也不即不離。我這回開書局,不過是個由頭,原要把田雁門的錢誆一大票,以供嫖賭喫喝之用。這點點子折扣,有限得緊。我不如尋兩副舊機器、舊鉛字,搪塞搪塞,也就完了。”主意定了。由棋盤街踅到四馬路,看見出局的轎子絡繹不絕,又看見袁寶珠的大姊穿着一件點子花白洋紗的衫子,底下白點子花洋紗的褲子,着了一雙剪刀口的玄緞鞋子,一個頭梳得光澤可鑑,不戴一些簪珥,更覺波俏動人。黃子文定了腳,呆呆的看她,那大姊頭也不回,徑自去了。黃子文不覺悵然。後回來到後馬路茶棧,打聽得田雁門赴宴去了。管家開了晚飯,黃子文喫過,便在自己牀前一張外國寫字檯上點了一支洋蠟燭,找出筆墨,寫了一張創辦書局的小啓。後面附了八條章程,把日本新名詞填了又填,砌了又砌,都是那些文明野蠻開通閉塞的話頭;又謄正了一張摺好放在身邊,聽那壁上的掛鐘,已當、當、當的敲十二點了,田雁門還不見回來。心裏十分納悶,便把自來火旋滅了,單留下一個洋蠟燭的頭兒,隨手在皮包內抽出一本破書,橫在牀上,細細的看,原來是本《流血主義》。看了一會,兩眼朦朧上來,便把書丟在一邊,扯過被頭,和衣睡去。
一霎間,外面人喧馬嘶,卻是田雁門回來了。問過管家,知道子文已睡,便也安寢。一宿無話。
到了次日,黃子文畢竟心中有事,絕早起來去推田雁門的房門,一個管家低低的說道:“還早哩!老爺總要晌午時才伸腰呢!”黃子文自是悶悶,用過早點,出去繞了一轉。回來看看田雁門仍無消息,便急得他如熱鍋上螞蟻一般。直到喫過飯,日色平西,才見管家舀臉水進去。黃子文耐不住了,一腳跨進去,看見田雁門正在馬桶上,兩人便談起天來。等到雁門解完了手,盥洗已過,黃子文例將昨晚寫的那份東西,送給他瞧。
田雁門且不看,望牀上擺的那副煙盤裏一撂,管家送過打好的鴉片煙,都是什麼金沙鬥銀沙鬥,一個個裝好的。另外一個白磁盤,把這些裝好煙的鬥,都放在白磁盤裏。只見田雁門拿來,一個個套上象牙槍、虯角槍、甘蔗槍、廣竹槍,倒過頭去,呼呼的抽了半天,方得完事。這才伸手把那份東西取過,細細的看了一看,連聲說好。便問黃子文道:“大哥高見,自是不差。
但不知這份印書印報的傢伙,到什麼地方去辦呢?”黃子文道:“我已經寫信到日本橫濱市山下町百六十番日原活版部去定了,不過要先匯些定銀去,才能算數。”田雁門道:“這定銀要多少呢?”黃子文道:“一共要到六千銀子,至少一成總要了。”
田雁門道:“這又何難!”一面叫管家把鐵櫃開了,檢出一疊紙頭來。田雁門扳着看了一遍,抽出兩張匯票、一張二百兩,一張四百兩,遞與黃子文道:“這是六百兩,先拿去作定銀。”
黃子文接過,喜得滿心奇癢,便道:“現在日本金融的價值,不知有無上下,我須自己到正金銀行裏去問個明白,扣着中國的折頭,然後叫他們匯過去,不致喫虧。”田雁門道:“悉憑尊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