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擺架子空添一夜忙 鬧標勁浪擲萬金產 (第2/3頁)
【清】歐陽鉅源黃世仲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一直寫到天亮,有些倦了,伏在桌上打盹。猛然間聽見隔壁老不要臉桐屋子裏“譁唧”一聲,文璧登時驚醒。只聽丫頭嚷道:“老爺,你的靴子打爛了!”文璧十分詫異,心裏想:“靴子怎麼會打得爛?就是打得爛,爲什麼會這樣響?”正在疑疑惑惑。聽見老不要臉桐打了幾個呵欠,說:“天不早了,該起來了。”說着,又聽見他叫那丫頭道:“金鈴兒,金鈴兒,你也起來吧!太太昨兒晚上上王府去喫酒看戲,沒有回來。你該早早的梳好了頭,洗好了臉,套車去接纔是。”丫頭應了一聲。
旋即聽見老不要臉桐穿衣裳的聲音,打火的聲音,吹着了煤紙抽潮菸的聲音。又聽得叫道:“來啊!你把枕頭放到臺階底下去!把被窩安到門框兒上邊去!”丫頭答應了,忙亂了一會。老不要臉桐又道:“你再瞧瞧,帳子還有沒有?皮袍還有沒有?”丫頭道:“帳子燒完了。皮袍喝完了。靴子打爛了。”
文璧更是不懂,進去告訴了他太太。他太太聽了,也稀罕得很,悄悄打發一個老媽子順便去問那丫頭。等到文璧衙門裏下來,太太迎着告訴他道:“剛纔老媽子過去,把老不要臉桐的事情一齊打聽明白了。你知道他帳子是什麼?原來是蚊煙!”
文璧道:“還有枕頭、被窩呢?”太太道:“枕頭是臺階底下撿得來的磚頭,被窩是門框兒上脫下來的門。”文璧道:“靴子怎麼會打爛?皮袍怎麼會喝光呢?”太太道:“靴子是酒罈子,皮袍是酒。”文璧這才恍然大悟。繼而一想,拊掌大笑,不知不覺把眼淚都笑將出來。
過了一陣,文璧看他漸漸的光鮮起來了。一打聽,才知道投着了一個主兒,所以喫喝穿着都不愁了。你道他的主兒是誰?
原來是木魯額木中堂的大少爺。木中堂在日,做過文淵閣大學士,執掌軍機。他的大少爺名字叫做春和,號蔚然,北京城裏算是數一數二的闊少。什麼都不用說,單說是鼻壺壺一項,也值個十多萬金。京城裏人用鼻菸壺有個口號,叫做春玉、夏晶、秋料、冬珀。玉字所包者廣,然而綠的也不過是翡翠,白的也不過是羊脂。晶有水晶、有墨晶、有茶晶、還有發晶。料的那就難說了,有要是真的,極便宜也要五六十金。還有套料的,套五色的,套四色的,套三色的,套兩色的,紅的叫做西瓜水,又叫做山楂糕,黃的有南瓜地,白的有藕粉地,其餘青綠雜色,也說不盡這許多。春大少爺春和,他除掉這些之外,還有磁鼻菸壺。磁鼻菸壺以出自古月軒爲最,扁扁的一個,上面花紋極細,有各種蟲豸的,有各種翎毛的,有各種花卉的,有各種果品的。春大少爺他有不同樣的磁鼻菸壺三百六十個,一天換一個,人家瞧着,無不納罕。
京城裏有個槓房頭,也講究此道。他單有一個料鼻菸壺,上面刻着兩個老頭子,又刻着兩個小孩子,一個編了條辮子,一個囪門口留着一搭胎髮。據說這個壺的名字,叫做“七十九,八十三,歪毛兒,淘氣兒。”是頂舊的舊貨,現在再要找也找不出來了。有天,這槓頭在茶館裏誇說:“咱這壺,無論什麼人,他都不配有!你們別瞧木府那麼闊,他們的壺那麼多,要找得出一個跟這同樣的,我把這個砸碎它!”衆人聽了,默無一語。便有耳報神把這話傳給春大少爺聽。
春大少爺聽了,這一氣非同小可。心中暗想:“這小子如此可惡,必得蓋他一下子!”叫人把裝煙壺的匣子搬下來,自己細細的檢着,檢了一天,果然沒有這件東西,心裏納悶道:“這回輸給這小子了!”誰想他兄弟成二爺成貴,看見他哥哥面上有點不自在,便問他哥哥爲了什麼事。春大少爺如此長短,告訴了他一遍。成二爺道:“七十九,八十三,歪毛兒,淘氣兒,這個壺不能沒有!”沉吟了一會,又說道:“咱們老爺子有這麼一個,不知道是賞給了誰了。”正說着,他府裏的老家人王富便上前回道:“老中堂有這麼一個,在世的時候賞給了奴才了。”子春大少爺一聽,大喜道:“這話真嗎?”王富道:“奴才不敢撒謊。”春大少爺道:“現在還在不在呢?”王富道:“奴才爲着是老中堂賞的,不敢拿出來用,現在還好好的藏在家裏呢。”春大少爺一疊連聲道:“你快去拿來!你快去拿來!”不多時,只見王富捧了個紫檀木匣子,打開來把棉絮扯掉,露出壺來。春大少爺把它放在掌心,兩邊細看,和槓頭的一模一樣,而且槓頭那壺,口上缺了一粒米這麼大,木中堂賞給王富的這壺,一些破綻沒有。春大少爺大樂,掖在腰裏四喜袋裏,匆匆忙忙喫完了飯,騎着牲口便去找那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