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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曰:怪怪與奇奇,美色黃金兩更危。就裏奸謀難逆料,堪悲,指出根由嘆魍魎。到處恐棲遲,不是舟行即馬馳。路上風霜渾不怨,因誰?遙念娉婷望父歸。
右調《南鄉子》話說蔣青巖和張澄江、顧躍仙及店主人一同來到李半仙門首,守門人傳了名帖,李半仙忙忙出迎,廳上的燈燭,點得雪亮。賓主五人見禮已畢,照次坐了,那李半仙定睛把蔣青巖、張澄江、顧躍仙三人一看,不覺大驚,忙忙立起身來,向他三人從新一揖,道:"老拙不知三位貴人降臨,失敬了。"蔣青巖等三人也忙答禮道:"學生們不過一介書生,生非其時,得保無禍足矣,何敢望貴?"李半仙道:"三位先生體得過謙,老拙這雙眼睛,四十年來從不曾看錯一人,三位先生的尊相,只在這半年之內,都要位列玉堂,名登金馬。"說着,又向他三人身上細細摸索一回,又驚道:"三位通身仙骨,前世若非神仙,日後定當羽化。蔣先生的喜氣重疊,一年之內,都要應驗,只要謹防拐騙。適間王店官所云令岳之事,老拙於今一文不要,一切要都在老拙竭力,只待三位先生得意之時,再當領謝便了。"蔣青巖道:"我們三人雖少有才學,實無意功名,平白地誰送將功名來。"李半仙道:"三位不去尋功名,那功名卻來尋你,你若不做時,不但有禍,兼且損壽。三位先生切莫以老拙之言爲謬。"蔣青巖和張澄江、顧躍仙三人半信半疑,說道:"既承過許,異日自當圖報,若家嶽之事,豈敢白勞?"李半仙道:"老拙雖是俗人,卻是砼砼不疑的,三位先生不必多心,令岳之事,內中有個緣故,三位請入內堂,待老拙細講。"蔣青巖和張澄江、顧躍仙三人一齊同李半仙走進裏邊一個堂屋內,促膝而坐。李半仙道:"三位先生曉得向年越公府中有個侍兒喚作紅拂的麼?"三人都道不知。李半仙道:"那紅拂生得天姿國色,越公極其鍾愛,朝夕越公左右,老拙曾相他不是凡人,不料前日竟私奔了那李藥師去了,這空兒至今無人補得。不知何人說令岳翁有三位小姐,容顏絕世,他做託名兒娶,實欲自取。後來見令岳不允,心中懷恨,故有今日,老拙細知始末。連日觀越公的念頭,必不可已,依老拙替三位先生細想,必須是用一個指鹿爲馬之計,方能了事。"蔣青巖道:"怎生叫做指鹿爲馬,請先生指教。"李半仙道:"三位須作速回本處地方,不惜多金尋覓一個出色的女子,教他認作小姐,將來送與越公,待老拙在內多方讚歎,打消他的念頭,那時令岳便可無恙了。"蔣青巖道:"世間別的還多,獨有那出色的女子最是難得的,便尋得有時,也須寬了幾時的工夫,萬一楊公等不得,將家嶽處治起來,那時怎生是好?"李半仙道:"這卻不難,老拙有一計在此,待老拙明日會見越公之時,無意中露風兒,道令岳昨日差人來找我,說他三個女兒,唯有一個的顏色最好,於今重病在家,待調理好了,情願送來侍奉左右。他聽了此言,自然不肯難爲令岳,三位先生但放心前去。
"蔣青巖、張澄江、顧躍仙三人聞得,一齊下拜道:"學生輩不知先生乃當世豪俠,此恩此德,不但家嶽舉家頂戴,即學生輩亦歿齒難忘。"李半仙連忙答禮,當夜盛席相待,蔣青巖三人飲至三更方散。
次日,蔣青巖、張澄江、顧躍仙三人絕早起來,一齊去報知華刺史夫婦。華刺史夫婦喜出望外,大家商量一回,留張澄江、顧躍仙在京,早晚排遣計議,單託蔣青巖一人南歸,尋覓絕色女子。蔣青巖毫不推辭,領了華刺史的家書,華刺史又與他八百兩銀子,帶在身邊,說道:"倘有絕色的佳人,賢婿切莫論價,或千金數百金,俱到舍下去取。"蔣青巖領命,次日便起身南發。一路上想道:絕色女子,天也不肯多生,便有也一時難遇,眼下事體甚急,這難題叫我怎生去做纔好。想了一回道:"差矣。古人云有志者事竟成,我既受託而來,況又爲着小姐大事,便是上天下地也辭不得辛苦,少不得替他尋一個替身來。我聞得從來的絕色,惟有吳門與維揚還有,我於今先到吳門去尋覓一回,再到維揚,料然必不脫空。"算計已定,一路上風雪奔馳,行了一月有零,已是十月下旬了。
到了蘇州,蔣青巖分付船家將船搖到虎丘寺前,到寺內看了下處,安置了行李。這日天色已晚,不便就進城去尋媒婆,只得且住下。喫了茶飯,着院子看了行李,喚伴雲相隨,到千人石上及生公講堂前隨喜了一回,又到迴廊下來瞻眺,只見暮煙如海,落木吟風,那閶門內外,燈火連綿,好一片夜景。再回頭時,見一彎新月早掛峯頂。蔣青巖不覺動了客中之感,又念着柔玉小姐,信口做了一首詞兒,道:峯頭月,暮煙如海溪光白,溪光白,寒鴉古木,雁聲悲切。
止因有個人難撇,驅馳不避風和雪。風和雪,幾時偎倚,共成溫熱。
右調《憶秦娥》蔣青巖做了這首詞兒,自己吟詠了幾遍,轉到大雄寶殿上來隨喜。見那殿上擺得香花燈燭,齊齊楚楚,四壁滿掛佛像,樑上繡縹緞一二十,衆禪僧在那裏打點開經,見蔣青巖進殿,大家都來問訊。蔣青巖問道:"寶剎做甚麼法事?"那衆和尚答道:"正是。明日十日,是城內陸學士的夫人七十大壽,他三位公子在敞寺做三旦夕報恩延行水陸道場,故此今夜開經,明日這寺內甚是熱聞,居士早些來隨喜。"蔣青巖聽了,也不在意,竟別了衆和尚,回到寓所,當夜不題。
次日未及五鼓,便聽得人聲嘈雜,殿上鐘鼓齊鳴,吵得蔣青巖不能安枕。沒奈何,在枕上支吾了半夜。將及天明,便起來梳洗,院子收拾早茶來喫了。蔣青巖也無心去看做道場,着伴雲守下處,自己帶了院子,從人空裏擠出門,叫了一隻小船,望閶門而來。到了城中,也去拜了幾個相知,又去託了幾個媒婆,混了半日,方纔回來。
卻說那些媒婆,當下就悄悄向院子問了蔣青巖的腳色,聽得是司馬的公子,心中都想要賺一個大包兒,便各人爭先去訪問。卻早有許多小人知道了。到第二日就有來請蔣青巖去相的,蔣青巖也不怕煩瑣,聽說便去看看,其人都甚中平。第三日是陸學士家道場圓滿之日,這虎丘寺中人山人海,男女混雜,都來隨喜燒香,其中也有大家的宅眷。蔣青巖坐在房中,聽得伴雲和院子在廚房中說道:"那一個女眷年少,生得標緻;那一個婢子,生得風騷;那一個妝扮得整齊;那一個的腳有一尺來長。"蔣青巖聽得不覺心動,走出房來,也不到大殿上去,卻立在金剛殿門首臺坡上,看那來來往往的男女。不料那些男女們見蔣青巖生得風流年少,人人反要看蔣青巖幾眼。過了半晌,絕不見一個好婦女。蔣青巖正看得沒興,只見一個帶孝的老婦人,領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子,身穿縞素,從殿上走出來,那女子果然生得鳩娜。怎見得,有詞爲證:豔質偏宜縞素,天資不屑鉛筆。才披短髮學堆鴉,兩道春山如畫。對衆深懷靦腆,何人使近喧譁。娉娉婷婷一嬌娃,料得芳年二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