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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太守聞言不悅,道:"這癡子,難道我現任的太守,到不如林下的刺史麼?"又分付四個官媒道:"你們再去向蔣相公說道。若是蔣相公不肯依從,便照依昨日那斷官事的主意便了。"那官媒只得又到蔣青巖身邊來,將袁太守方纔之言說了。蔣青巖聽了,暗暗驚道:"原來他昨日說的那樣官事,是借來套我口氣的。"向那官媒道:"你和太守說道,太爺是巍巍太守,不比那打官事的人家,我已心感太爺之情,不必苦苦相強。"四個官媒又來複命,袁太守怒道:"你們去吧,我自有道理。"裏面夫人聽得,忙出來問,袁太守道:"他竟不肯依從,於今我也不去求他。"又向夫人耳邊如此如此說了一會。夫人點了一點頭,進去了。
袁太守分付左右,打轎到瓊花觀去拜蔣相公,左右連忙擺了職事,請太守上轎,竟往瓊花觀來。那衙役先將拜帖投到蔣相公下處,衆道士忙忙開了大殿,擺下兩張椅子,一齊出門迎接。不半晌,袁太守到了,蔣青巖走到門外迎住,一同到殿上見了禮,賓主二人坐下。袁太守故意笑道:"適間冒讀尊聽,抱罪良多,不意足下心如鐵石,可敬,可敬。"蔣青巖謝道:"蒙老祖臺高誼,晚生銘刻難忘,方命之罪實不得已,正欲負荊階下,不意大駕先臨,望乞寬宥。"袁太守道:"即此一端,足見足下人品,學生方且自愧,何敢見怪!今日署中紅梅大開,學生恐足下寓中寂寞,特備一後,欲屈足下同賞,幸即命駕。
"蔣青岩心中因卻婚一事,恐他有計,再三推辭託故。袁太守道:"想是足下怪學生不曾莊啓。"隨即分付隨身的書吏,補上一個六葉的請啓來。蔣青巖見袁太守如此,只道他是真誠,不得已說道:"既然老祖臺決意相召,晚生即當趨赴便了。"袁太守喜道:"如此方見我輩忘形之交。"又說了幾句閒話,方纔起身。臨上轎時,又着一個門子在此,候蔣相公同去。
蔣青巖果然分付院子僱了轎,起身到太守行中去。不一會到了。那袁太守依舊歡天喜地相迎,這日行中的酒席十分齊整,兩班子弟合唱。蔣青巖到未半晌,便吹打上席,席間就是主客二:人。那袁太守是山西人,酒量極大,和蔣青巖兩人先還是小杯,到撤席之後,便喚了大犀杯。袁太守也不看戲,將兩席合做一席,守住蔣青巖,要杯杯見底。怎奈蔣青巖的量只中平,那裏對得袁太守過,喫了半晌,早已醺然大醉。袁太守又再三強勸,只得又喫幾杯,把蔣青巖醉得如泥,睡在椅上。袁太守分付戲子回去,又叫過蔣家的院子來,說道:"你主人醉了,不能坐轎,留在我的街中宿了,你們明日來接吧。"那院子只得回去。
袁太守見衆人都散了,分付將宅們緊閉,行內走出二三十個丫頭、養娘來,手中捧了新衣花紅,走到蔣青巖身邊,一齊動手,替蔣青巖換了一衣新郎的衣服,披紅插花起來。又有兩個官媒在旁唱禮撤帳。衆丫頭、養娘七手八腳,扶的扶,抬的抬,竟把蔣青巖送到秋蟾小姐的繡房中來。那秋蟾小姐也是濃妝豔服,新娘打扮。袁太守夫婦分付官媒扶蔣青巖同秋蟾小姐坐帳,此時蔣青巖正在醉鄉,那裏曉得人事,任他們撮弄。坐帳已畢,兩個官媒便先送蔣青巖在小姐牀上睡倒,將繡房倒扣了,他們各自散去,只有小姐房中兩個丫頭輕綃和岫雲在門外伺候。那秋蟾小姐終是個女孩兒,動也不動,坐在花燭之下。
蔣青巖在牀上鼾鼾熟睡,直到天明方纔清醒,口中叫道:"伴雲,遞尿鱉來。"叫了幾聲,不見人答應,睜開眼睛一看,只見鴛衾繡枕,錦幔牙牀,不覺大驚道:"中計了。"連忙掀開帳子,看見一位佳人,千嬌百媚,端坐在牀前。蔣青巖急急穿上鞋子,要往外走,怎奈門兒反扣,只得叫道:"開門!開門!"外面輕綃和岫雲答應道:"天氣尚早,姑爺請再睡睡。"蔣青巖聽了,一發焦躁,如坐鍼氈。又過了一會,那官媒和養娘們纔來開了門,捧進湯水來。蔣青巖便要往外走,那官媒道:"蔣相公,前面是夫人及小夫人們的臥房,出去不得。"蔣青巖沒得計較,只是亂嚷。此時袁太守夫婦已梳洗完了,同到女兒房中來,蔣青巖見了,也不待袁太守開口,便嚷道:"老祖臺爲人公祖,怎生陷人於不義?若決要強逼爲婚,我便撞殺在此。"袁太守冷笑道:"你真是個癡子,我本堂堂太守,情願將千金小姐招你爲婿,也不玷辱了你。你若依從,我與你便是翁婿;倘若因辭,我便叫人將你拿住,你的罪名卻也不小,你還自己三思。"蔣青巖聽說,啞口無言,心中想道:"我此來單爲柔玉小姐和岳丈的事,若不從他,似此光景,料他不肯輕輕放過,萬一他將不義之名冤賴於我,那時我便說得明白,也耽誤了日子,豈不誤了大事。於今沒奈何,只得應承了他,再作道理。"躊躇已定,向袁太守說道:"既蒙老祖臺決意見愛,待晚生權時定下,候晚生與華小姐成親之後,再來完娶,不知可否?"袁太守聞言道:"此說也還通得,只不知異日華小姐與小女怎生相稱?"蔣青巖道:"老祖臺已有公案在前,只作姊妹稱呼便了。"袁太守嘎嘎笑道:"這也使得,我便依你,你可將隨身之物留一件在此作聘。"蔣青巖想了一想,無甚物件,止有金簪一枝,是他父親的遺〔物〕,常帶在頭,只得除將下來,遞與袁太守,道:"晚生身邊並不從帶得甚物件,只有此簪,巧先君遺物,權留作聘,異日再備六禮,如何?"袁太守道:"既是令先尊的遺物,一發妙了。"連忙接到手中,遞與秋蟾小姐收了,便攜了蔣青巖的手同到廳上,分付官媒鋪下氈子,袁太守夫婦每人受了蔣青巖兩拜,夫人便進內去了,以新照依翁婿禮坐下。
此時伴雲和院子已在門外等候,袁太守留蔣青巖喫飯,飯罷起身,回到下處。蔣青巖想起夜間之事,不覺大笑,喚一個老年院子到跟前,將袁太守昨夜的舉止細細說了一遍,道:"我偏生這般冤孽事多,我想揚州的女子也只中平,料沒有絕色。
我在此一刻千金,華老爺在京不知怎生懸望,我不如明日去辭袁太爺,往建康去走一遭,再作商議。"院子道:"相公之言極是,但那華姑老爺處,須是相公寫一封書,差一個人先去安慰他一番,說道此處有些光景,不久就到京;再修一書安囑李半仙,託他周全,如此方妥。"蔣青巖道:"你言有理,我今日便修書,明日就打發人去。你可到外面伺候,若有媒婆到來,你們只管先去看,倘看得中意,再來請我。"那院子領命去了。蔣青巖在房中休息了一會,然後打點修書,備了一封厚禮,去送李半仙。忙了半日,書禮完備,就叫一個院子過來,着他進京去看華刺史,分付明白,與他二十兩銀子作盤纏,叫他明早起身。天氣已晚,伴雲上進燈來.蔣青巖坐在房中,想起昨夜不曾到沈蘭英那裏去,今夜要去別他。正思想之間,只見伴雲來說道:"外面有一個丫頭要見相公。"蔣青巖知是蘭英使宜春來了,忙道:"悄悄喚他進來。"只見那女子輕輕走到跟前,果然是宜春。那丫頭手中拿了許多東西,悄悄向蔣青巖道:"蔣相公,俺家蘭娘多多拜上,問相公昨夜爲甚不去,蘭娘直等到雞鳴才睡。請相公今夜早些過去,這是蘭娘送與相公用的沉香、芥片、青果、松子。"蔣青巖道:"多謝你蘭娘厚惠,我昨夜因有事失約,今夜必來。"蔣青巖取了一塊銀子打發宜春,說道:"你且先去,我隨後就到。"那宜春去了。正是:世間色是心頭賊,男女相逢不肯休。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