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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論若分忠佞字,太平玉燭永調和。
話說南宋寧宗皇帝嘉定年間,浙江台州一個官人,姓賈名涉,因往臨安府聽選,一主一僕,行至錢塘,地名叫做鳳口裏。行路飢渴,偶來一個村家歇腳,打個中火。那人家竹籬茅舍,甚是荒涼。賈涉叫聲:“有人麼?”只見蘆簾開處,走個婦人出來。那婦人生得何如:面如滿月,發若烏雲。薄施脂粉,盡有容顏。
不學妖嬈,自然丰韻。鮮眸玉腕,生成福相端嚴;裙布釵荊,任是村妝稀罕。分明美玉藏頑石,一似明珠墜塹淵。隨他呆子也消魂,況是客邊情易動。
那婦人見了賈涉,不慌不忙,深深道個萬福。賈涉看那婦人是個福相,心下躊躇道:“吾今壯年無子,若得此婦爲妾,心滿意足矣!”便對婦人說道:“下官往京候選,順路過此,欲求一飯,未審小娘子肯爲炊否?自當奉謝。”那婦人答道:“奴家職在中饋,炊g當然;況是尊官榮顧,敢不遵命!但丈夫不在,休嫌怠慢。”賈涉見他應對敏捷,愈加歡喜。那婦人進去不多時,捧兩碗熟豆湯出來,說道:“村中乏茶,將就救渴。”少停,又擺出主僕兩個的飯米。賈涉自帶得有牛脯、乾菜之類,取出嘎飯。那婦人又將大磁壺盛着滾湯,放在卓上,道:“尊官淨口。”
賈涉見他殷勤,便問道:“小娘子尊姓,爲何獨居在此?”
那婦人道:“奴家胡氏,丈夫叫做王小四,因連年種田折本,家貧無奈,要同奴家去投靠一個財主過活。奴家立誓不從,丈夫拗奴不過,只得在左近人家趁工度日,奴家獨自守屋。”賈涉道:“下官有句不識進退的言語,未知可否?”那婦人道:“但說不妨。”賈涉道:“下官頗通相術,似小娘子這般才貌,絕不是下賤之婦。你今屈身隨着個村農,豈不耽誤終身?況你丈夫家道艱難,顧不得小娘子體面。下官壯年無子,正欲覓一側室,小娘子若肯相從,情願多將金帛贈與賢夫,別謀婚娶,可不兩便?”那婦人道:“丈夫也曾幾番要賣妾身,是妾不肯。既尊官有意見憐,待丈夫歸時,尊官自與他說,妾不敢擅許。”說猶未了,只見那婦人指着門外道:“丈夫回也。”
只見王小四戴一頂破頭巾,披一件舊白布衫,喫得半醉,闖進門來。
賈涉便起身道:“下官是往京聽選的,偶藉此中火,甚是攪擾。”王小四答道:“不妨事。”便對胡氏說道:“主人家少個針線娘,我見你平日好手針線,對他說了,他要你去教導他女娘生活,先送我兩貫足錢。這遍要你依我去去。”胡氏半倚着蘆簾內外,答道:“後生家臉皮,羞答答地,怎到人家去趁飯?不去,不去。”王小四發個喉急,便道:“你不去時,我沒處尋飯養你。”賈涉見他說話湊巧,便詐推解手,卻吩咐家童將言語勾搭他道:“大伯,你花枝般娘子,怎捨得他往別人家去?”王小四說:“小哥,你不曉得我窮漢家事體。一日不識羞,三日不忍餓。卻比不得大戶人家,喫安閒茶飯。似此喬模喬樣,委的我家住不了。”家童道:“假如有個大戶人家,肯出錢鈔,討你這位小娘子去,你捨得麼?”王小四道:“有甚捨不得!”家童道:“只我家相公要討一房側室,你若情願時,我攛掇多把幾貫錢鈔與你。”王小四應允。家童將言語回覆了賈涉。賈涉便教家童與王小四講就四十兩銀子身價。王小四在村中央個教授來,寫了賣妻文契,落了十字花押。一面將銀子兌過,王小四收了銀子,賈涉收了契書。王小四還只怕婆娘不肯,甜言勸諭,誰知那婦人與賈涉先有意了。也是天配姻緣,自然情投意合。
當晚,賈涉主僕二人就在王小四家歇了。王小四也打鋪在外間相伴,婦人自在裏面鋪上獨宿。明早賈涉起身,催婦人梳洗完了,喫了早飯,央王小四在村中另顧個生口,馱那婦人一路往臨安去。有詩爲證:
夫妻配偶是前緣,千里紅繩暗自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