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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廳上正弦歌響動,先後唱完了,然後入席。在周庸祐此時,仍不知細柳是什麼人,但覺得好生熟識。一來府裏許多房姬妾,丫環不上數十人,且周庸祐向來或在京或出外,便是到英京參贊任時,瑞香年紀尚少,又隔了幾年,如何認得許多?
所以全不在意。到散席時候,各自回去。
次日,周庸祐又與各朋友在周園聚會,徐雨琴就把昨夜香菱那一番說話,把細柳的來歷,細細說來。周庸祐方纔醒得,便回府裏,對馬氏問道:“年來府裏的丫環,可有逃走的沒有?”馬氏道:“年來各房分地居住,也不能知得許多。單是那一年失火時,丫環瑞香卻跟着小廝阿玉逃去,至今事隔許多年。若大人不問起來,我險些兒忘卻了。”周庸祐道:“從前失婢時,可有出個花紅沒有?現在阿玉究在哪裏呢?”馬氏道:“他兩人蹤跡,實在不知得,大人問他卻是何故?”周庸祐道:“現在有人說在賽鳳樓當娼的有一妓名細柳,前兒是我們府上的丫環,因失火時逃去的。”馬氏道:“是了,想是瑞香無疑了。他臉兒似瓜子樣兒,還很白的。”周庸祐道:“是了,他現在妓院幹那些生涯,哪個不知得是我們的丫環?這樣就名聲不大好了。”馬氏道:“這樣卻怎樣纔好?”周庸祐道:“我若攜他回來,他只道回來有什麼難處,料然不肯。不如擺佈他去別處也罷。若是不然,就着別的朋友攜帶了他,亦是一件美事。”馬氏道:“由得老爺主意,總之不使他在這埠上來出醜,也就好了。”周庸祐答個“是”,然後出來再到周圍那裏,與徐雨琴籌個善法。
雨琴道:“任細柳留在那裏,自然失羞,若驅逐他別處去,反又太過張揚,更不好看。雖然是個丫環,究是家門名譽所在,大要仔細。”周庸祐道:“足下所言,與弟意相合,不如足下取了他也罷。”雨琴道:“此事雖好,只怕細柳心不大願,也是枉然。”周庸祐道:“須從他鴇母處說妥,若細柳不允時,就設法把他打進保良局去。凡妓女向沒知識,聽得保良局三個字,早是膽落了,哪怕他不肯?若辦妥這件事時,一面向細柳打聽小廝阿玉在那裏,然後設法拿他,治他拐良爲娼之罪,消了這口氣,有何不可?”徐雨琴聽了,覺得果然有理,當即允之。就與鴇母商議。
那鴇母見周庸祐是有體面的人,若不允時,怕真個打進保良局,豈不是人財兩空?急得沒法,唯有應允。便說妥用五百塊銀子作爲兩家便宜便罷,於是銀子由周庸祐交出,而細柳則由徐雨琴承受。鴇母既妥允,那細柳一來見阿玉這人已靠不住,二來又領過當娼的苦況,三來又忌周庸祐含恨,自沒有不從,因此就跟徐雨琴回去,便了卻這宗事。只周庸祐自見過這宗事之後,倒囑咐各房妻妾,認真管束丫環,免再弄出瑞香之事。至於服侍自己女兒的丫環,更加留心;況且女兒已漸漸長大來了,更不能比從前的託大。再令馬氏留意,與女兒打點姻事。單是周庸祐這些門戶,要求登對的,實在難得很,這時縱有許多求婚的富家兒,然或富而不貴,又或貴而不富,便是富貴相全的,又或女婿不大當意,倒有難處。
忽一日,梁早田進來道:“聽說老哥的女公子尚未許字,今有一頭好親事,要與老哥說知。”周庸祐便問:“哪一家門戶?”早田道:“倒是香港數一數二的富戶,蔡燦翁的文孫,想盡能對得老哥的門戶。”周庸祐道:“姓蔡的我也認得,只他哪有如此大年紀的孫兒呢?”梁早田道:“姓蔡的當從前未有兒子時,也在親房中擇了個承嗣子,喚做蔡文揚,早早也中了一名順天舉人。縱後來蔡燦翁生了幾個兒子,那蔡文揚承繼不得,究竟蔡燦翁曾把數十萬的家財分撥過他。且那蔡文揚本生父也有些家財,可見文揚身上應有兩副家資的分兒了。如此究是富貴雙全的人家,卻也不錯。”周庸祐道:“據老哥說來,儘可使得,待小弟再回家裏商酌便是。”
便回去對馬氏說知。馬氏道:“聞說蔡燦撥過蔡文揚的不過十萬銀子,本生父的家財又不知多少。現他已不能承繼蔡燦,就算不得與蔡燦結姻家了,盡要查查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