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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永訣長亭畔,腸斷孤雲淚雨懸。
進忠回京,次日伺侯王老爺起了身,纔回來拿了行李,長班送他到程中書處。進忠到也小心謹慎,伏事殷勤。他爲人本自伶俐,又能先意逢迎人,雖生得長大,卻也皮膚細白,程中書無家眷在此,遂留在身邊做個龍陽。凡百事出入,總是他掌管,不獨辦事停當,而且枕蓆之間百般承順,引得個程中書滿心歡喜。隨即代代做了幾身新衣,把了幾根金玉簪兒,大紅直身,粉底京靴,遍體綾羅,出入騎馬。那班光棍也都不敢來親近他。
那程中書乃司禮監掌朝田太監的外甥,山西大同府人,名士宏。他母舅代他上了個文華殿的中書。雖是個貴郎,卻也體面。九卿科道官因要交結他母舅,故此都與來往,還有那鑽刺送禮求他引進的,一日也收許多禮。田太監忽然死了,他也分得許多傢俬。
一日,程中書退朝,氣憤憤的發怒,打家人、罵小廝,焦躁了一日,家人都不知爲何。晚間上燈時,猶是悶悶不樂,坐在房內。進忠燒起爐子燉茶,又把香爐內焚起好香來,斟了杯茶,送至程中書面前。程公拿起茶喫了兩口,又嘆了口氣。進忠恃愛,在旁說道:“爺一日沒有喫飯,不要餓了,可喫甚麼?”程公停了一會道:“先燉酒來喫。”進忠忙到廚下,叫廚子作速整理停當。進忠先拿了酒進來,接了菜擺在桌上,取杯斟酒。程公連飲了兩杯,道:“你也喫杯。”進忠接過來,低下頭喫了,又斟了杯奉上。二人遂一遞一杯。喫過了一會,程公顏色才漸漸和了。進忠乘機問道:“老爺爲甚着惱?”程公道:“今日進朝,受了一肚子氣。”進忠道:“誰敢和老爺合氣?”
程中書道:“怎耐二陳那閹狗,着實可惡!”進忠道:“爲甚麼!”程公道:“因楊太監要往陝西織造馱絨,送我一萬銀子,央我討他分上。我對他說,他倒當面允了,只是不發下旨來。後又去求他幾次。總回我:”無不領命,只等皇爺發下來,即批准了。‘如今等了有兩個多月,也不發下來。楊爺等不得,又去央李皇親進去說了,登時旨意就下來了。你說可惱麼?當日內里老爺在時,好不奉承,見了我都是站在旁邊呼大叔,如今他們一朝得志,就大起來了。早間我要當衆人面前辱他們一場,被衆太監勸住。“進忠道:”世情看冷暖,人在人情在。內里老爺又過世了,如今他們勢大,與他們爭不出個甚麼來。只纔是’早上不做官,晚上不唱喏。‘李皇親原是皇上心坎上的人,怎麼不奉承他?那些差上的太監們撰了無數的錢,進朝廷者不過十之一二,司禮監到得有七八分。據小的意思,不如上他一本,攪他一攪。“程公道:”怎麼計較哩?“進忠道:”老爺本上只說歷年進貢錢糧拖欠不明,當差官去清查。皇上見了,無不歡喜,自然是差老爺去了。“程公道:”好雖好,又恐那狗骨頭見與他們不便,又要按住了哩。“進忠道:”內里老爺掌朝多年,難道沒有幾個相好的在皇上面前說得話的麼?就是他同夥中也有氣不忿的,老爺多請幾位計議,就許他們些禮物,包管停妥。“一夕話,把個程中書一肚子怒惱都銷入爪哇國去了,滿面上喜笑花生,將他一把摟過去親嘴道:”好聰明孩子,會計較事,若成了,也彀你一生享用哩!“只纔是:
自古讒言可喪邦,一時聳動噁心腸。
士宏不悟前賢戒,險把身軀葬漢江。
兩人一遞一杯,飲至更深,上牀安歇。程中書因心中歡喜,更覺動興。進忠欲圖他歡喜,故意百般做作,極力奉承。二人顛狂了半夜,才相摟相抱而睡。
次日起來,不進朝,便來拜殷太監。這殷太監原是在文書房秉筆的,田太監歿了,就該他掌朝,因神宗歡喜二陳,就越次用了,卻把他管了東廠——也是第一個大差。他平日與田太監極厚,故程中書來拜他。傳進帖去,正值殷太監廠中回來,至門首下轎。門上稟知,就叫請會。程中書進來,見了禮,到書房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