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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煌耀日,燦爛侵眸。數千條紫氣接青霄,幾萬道黃雲籠絳闕。巍巍寶像,真個是極樂神仙;級級金階,說甚麼祗園佛地。
程公上殿拈香,拜畢起來,四下觀看,皆是渾金鑄就,讚歎不已。直至山頂,放眼一望,真個上出重霄,下臨無地。漢江僅如一線,遠遠見西北一座大山不甚分明,如龍蛇蜿蜒。問道:“那是甚麼山?”道官道:“那是終南山的發脈。”程公道:“久聞武當勝概,果然名不虛傳。”遂下山來到太和宮,道士設宴管待,一般有戲子,樂人承應。只一人獨酌,飲過數杯,覺得沒趣,即令撤去,止留桌盒與老道士清談用。兩個小道童奉酒,飲至更深始散,就在樓上宿了。只聽得隔壁笙歌聒耳,男女喧譁,一夜吵得睡不着。
次早起來,喚道官來問道:“隔壁是甚麼人家深夜喧譁?”道士道:“是山下黃鄉官的家眷來進香,在隔壁做戲。”程中書記在心頭。
喫過早飯,道官請遊山,程公換了方巾便服,帶了從人,滿山遊玩,說不盡花草爭妍,峯巒聳翠。來到紫蓋峯,乃是一條窄路,兩山接榫之處,正在轉灣之地。轎伕站在兩岸上緩緩而行,轎子懸空,已令人害怕。只見底下一簇轎子蜂擁而來,兩下相撞。進忠等喝道:“甚麼人?快下去讓路!”吏目忙向前說道:“欽差大人是本處的上司,你們快些讓讓。”那些人道:“甚麼上司,我們是女眷,怎麼讓他?”亂嚷亂罵,竟奔上來。程公見他勢頭來得洶湧,忙叫轎伕退後,在寬處下轎讓他。只見一齊擁上有二十多乘轎來,轎上女眷都望着程中書笑。衆人吆喝道:“不許笑!”半日才過完了。程公心中着實不快。上了轎,回到太和宮,道士獻了茶,喫了午飯。程公叫道士來問道:“纔是誰家的女眷?”道士道:“就是昨夜做戲的黃鄉官的公子,帶着些女眷來遊山。”程公道:“他是個甚麼官兒,就這樣大?”道士道:“他是個舉人,做過任同知的。”程公大笑道:“同知就這等大?”道士道:“此地沒有宦家,只他是做過官的,故此大了。”程公喫了飯,因夜裏未曾睡覺,就和衣睡熟了。
原來這黃同知極不學好,在山下住着,倚着鄉官勢兒,橫行無忌,有天沒日的害人。小民是不必說了,就是各宮道士,無不被其害,將他山上欽賜的田地都佔去了,但遇宮內標緻小道士,就叫家去伏事教戲。家內有兩班小戲子,都是掯陷去的,到有一大半是道士,買的不過十之二三。山上道士個個痛恨,正沒法報復他,卻好見程公惱他,便乘機在火上澆油。因進忠是程中書的心腹,家人先擺了桌在小閣子內,乘程公睡熟,便請進忠到閣上喫酒。
兩個道士相陪。進忠道:“老爺尚未用酒,我怎麼先喫?”道士道:“乘此刻消閒,先來談談。”三人一遞一杯,喫了一會。那道士極稱黃同知家豪富,進忠道:“他不過做了任同知,怎麼就有這許多傢俬?”道士道:“他的錢不是做官撰的。”進忠道:“是那裏來的?難道是天上下的!”道士道:“雖不是天上下的,卻也是地下長的。”老道士正欲往下說,那個道士道:“你又多管閒事了,若惹黃家曉得,你就是個死了。”那老道士便不敢說了。進忠道:“你說不妨,此處又無外人。”道士道:“只喫酒罷,莫惹禍。太歲頭上可是動得土的!”進忠站起身來道:“說都說不得,要處他,越發難了,我去稟了老爺,等老爺問你。”那道士道:“爺莫發躁,我說與你聽罷。”
道士未曾開言,先起身到門外看看,見沒人,把門關上,才低低說道:“我們這武當山,自來出金子,就是造金殿,也是這本山出的。金子被永樂皇帝封到如今不敢擅開,只有黃家知道地脈,常時家中着人去開挖,外人都不知金子的本源,他也一些不露出來,帶到淮、揚、蘇、杭等處去換,他有這沒盡藏的財源,怎麼不富?”
正說間,程公醒了咳嗽,進忠忙過來斟茶與程公喫,便將道士之言一一說知。程公道:“武當乃成祖禁地,與南北二京紫金山一般,他敢擅自開挖,罪也不小。若要處他,卻無實據。”進忠道:“擅開金礦,毀挖禁地,這都是該死的罪,況爺是奉旨清查礦稅的,這事不查,更查何事。”程公道:“事之有無也難憑一面之辭,這事弄起來甚大,恐難結局。”進忠道:“且去吹他一吹,他若見機,尋他萬把銀子也好。”程公道:“怎得有便人吹風去?”
進忠道:“均州吏目現在外面,等小的去吹個風聲與他,看是如何。”遂下樓來到殿上。
那吏目正睡在凳上,見進忠來,忙起身站立。進忠與他拱拱手道:“貴處好大鄉紳。”吏目道:“此地無帲砂,赤土爲上。”進忠道:“明對他說是欽差大人,他還那等放肆。”吏目道:“他在此橫行慣了,那些人總是村牛,哪裏知道世事!”進忠道:“老爺十分動怒,是我勸了半日才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