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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鶴山見了那袖中一紙,百鍊鋼腸,便變成柔能繞指,可知這紙是關係最重的了。只爲關係最重,便不得不留這機關,做個初集下(上)卷的結束。
且說挹芬自經季伯純老名士賞識在前,長鶴山公子續歡於後,這一廛精室,竟變了塊鼎內禁臠,位置愈高,生涯愈冷,偌大個皮肉門庭,竟每況愈下。
有人說小鳳這句話差了,京城裏頭屯着數萬的部曹,除了到部簽到以外,在辦公室內昏盹盹打了個磕目充,醒轉來時,那一個不驅車走馬,向衚衕中尋蜂覓蝶。現放着個名滿縉紳的豔妓,那得不拚着性命的來死嗅餘香。不知道那位老名士李伯純是個著名醋罐子,不要說是個心上溫馨的挹芬,便是他本籍家中的一花一草,也不許擅動一動。如今內倚故舊之親,外結君臣之重,綰了國家重權,這些知風識趣的部曹,那裏還敢與挹芬親近,犯着割靴的嫌疑。所以每過挹芬門首,都說此中有人,急急疾趨而過,倒像逗留半晌,便有考成關係的一般。那些部曹便眼看挹芬雪亮的銀牌,不敢問津了。
再有些附庸風雅的小名士,平日也算京中獵豔偷香的妙品,聽了"挹芬"兩字,未嘗不涎垂一尺。只可惜被鶴山猿臂善射,早已一箭中鵠。那些名士先生都半是在鶴山肘下作生活的,一聽津浦道中攜手北上的豔史,便把舌頭伸出三尺,說:"這是魏武席上的宓妃呢,不要說真個銷魂了,便是無端平視,也要像磨磚公幹的呢。"從此除卻鶴山到院,做個《繡襦記》裏扶頭的樂道德外,再也不敢多走一步。
你想京裏除卻這部曹、名士兩種人,趕車的有釘棚,買賣的有茶室,誰還敢自負太高的來挹芬家走動呢?偏是那位伯純先生是在人面前言規行矩,自比黃石齋再世的,非時會湊巧,得兩三言行無諱的知已,不肯到來。鶴山又內懼愛妾,外戀孌童,平日取精用宏慣的,不暇日夕顧問,挹芬生涯那得不清淡起來。
這天晚上,鶴山在挹芬家小飲了一回。一個是慕伊榮華,願呈色相,一個是憐他秀慧,脫略形骸。不盡的郎情似水,妾意如雲。鶴山臨走時,攜着挹芬笑道:"留些豔緒,充個他年並蒂罷。"挹芬聽了,非常熨帖,歡歡喜喜的送鶴山走了。接着沈寡婦一腳踏了進來,笑問道:"長公子今天總賞下來了?"挹芬道:"急些什麼呢!"寡婦道:"敢還沒丟下個大錢麼?"挹芬道:"媽又來了,絆得住這樣人兒,還怕少了喫的穿的?你老人家放心着罷!"寡婦變色道:"呸,我早知你這蹄子變了哩。你自己想想看,茶哩飯哩,養到你什(這)麼大,丟了臉做這營生兒,難道備犧牲着充大官大府白樂的麼?我今天告訴你,從他同一個什麼姓李的踏進門來,人家誰不說沈家女兒爬上來了,卻貼茶貼酒的不算,還被這一老一少的殺才趕掉了不少主客。先前倒還好,有時沒時開發些出來,如今竟一個大錢也不撂,把刮地皮手段施到窯子頭上來了,你還說不怕沒喫沒穿呢。"說完,氣吽吽的坐在個椅子上抽菸。
挹芬心裏自想:"真個近來起動的人少了,怪不得他着急起來。只是那些人又不似平常饞貓兒,計次算錢圖快活。看他們這些行徑煊煊赫赫的,幾曾想到鴇兒愛鈔的話來,歡喜時將鈔票成札的丟下了;有時又瞧着人似應分當差的一般,一錢不名的走了。倘伸手問他們要時,保他們不眉眼一睜說:"瞎了眼珠的,連個大人公子的身分也瞧不出來麼?’只是媽又那裏知道這些呢。"一面想,一面少不得把話慰着寡婦,又把鶴山臨走的話說給他聽了。寡婦纔有了笑容。
只見一個丫鬟匆匆的送上了封信來,說是長府送來的呢。
寡婦歡歡喜喜的,想是好消息來了,將信一手搶來,亂撕亂拆的把信拉將出來。睜着眼看時,卻一字也不識,笑嘻嘻的送到挹芬面前道:"好個麻煩的公子,曲鱔般似的寫了些什麼話兒?
你比我多識些字,看着講給我聽罷!"挹芬接來看時,卻也一個字不識,只知不是叫條子的,便道:"喚阿狗來看罷,他到底當了幾年的嫖帳,怕還識得呢。"那知把阿狗喚進來叫他看時,也是個目瞪口呆說:"這未一個不是人字麼?"寡婦一口唾沫道:"呸!識得個人字,也老着臉算是當帳的呢。"狗兒嘻着臉笑道:"我雖不識這些字,現放個大名公在這兒,怕什麼呢。"看官,你道大名公是誰?便是那新取乙等知事的席終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