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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陽子將之任,道經此地,亦投入旅肆之中,遂邂逅鍾離子。閱其人狀貌奇古,觀其詩辭語飄逸,因揖問姓氏。道人道:“吾複姓鍾離;名權,雲房其字也。”純陽子再拜而揖之,遂同坐旅肆之中,相與談論玄理。因問道:“先生,方外之遊樂乎?”鍾高子道:“人生浮世,如輕塵棲弱草耳。況貧賤乃求富貴,富貴遂蹈危機。故當是時,揚雄有天祿閣之災,韓信有未央宮之禍。此宦途甚苦也。若我方外之遊,破衲頭勝於紫羅袍,雙丫髻勝於烏紗帽。魚鼓簡板勝於玎璫珂佩,葫蘆拂帚勝於象笏朝簪。紫絲絛勝於黃金帶,青芒履勝於皁朝靴。早眠晏起勝於待漏朝天,徐步安行勝於望塵跪膝。或有時而遨遊世界,則以山川當圖畫,以天地作行窩。或有時而棲宿巖居,則以風月作主人,以煙霞爲伴侶。故陶隱君詩曰:‘深山何所有,嶺上多白雲。只可自娛樂,不堪持贈君。’以此論之,方外之遊樂也!樂也!”純陽子一聞此言,仙機重悟,凡夢頓醒。遂說道:“鍾離先生,吾欲棄茲功名,修慕黃白。先生肯教我乎?”鍾離子道:“君可吟詩一絕,待予觀之,看你志向何如。”純陽子筆不停綴,書二十八字之詩。詩曰:
生在儒林遇太平,懸縷重深布衣輕。
誰能世上爭名利,臣事玉皇歸上清。
鍾高子見了此詩,不勝之喜,說道:“詩以言志,而子之志向卓矣。”
遂與純陽子同憩肆中。鍾高子自起執爨,時純陽子講論竟日,精神怠倦,乃就几上假寐,遂悠然一夢。始以舉子業赴京狀元及第,爲州縣官,擢朝署,乃升臺諫,及翰苑祕閣,無不備歷。升而復黜,黜而復升。前後兩娶貴家女,兒女滿前,皆爲畢嫁娶。孫甥濟濟,簪笏滿門,如此幾四十年。最後獨相十年,權勢燻炙。忽被重罪,籍沒家貲妻孥。留投嶺表,一身孑然窮苦,立馬風雪之中。方此浩嘆,恍然夢覺,鍾離子在傍,炊尚未熟,笑曰:“黃粱猶未熟,一夢到華胥。”純陽子大驚,說道:“先生知我夢耶?”鍾離子道:“子適來之夢,升沉萬態,榮瘁多端,五十年間一頃耳,得不足喜,喪何足憂。”純陽子感悟慨嘆,知宦途不足戀矣。乃俯伏於地,再拜鍾高子爲師。說道:“先生非凡人也,願求度世之術。”鍾離子遂以手扶起純陽子,乃詭言謂曰:“度世之術吾非不教子也,奈子骨節未完,志行未足,若欲度世,雖更以數世則可。”遂辭去。
純陽子再三留之不得,怏怏自失,乃喟然曰:“功名身外物耳,吾何以慕爲。”遂棄官而歸,不之咸寧,而回永樂。尋一個幽僻所在,結茅屋數椽,名曰“悟真齋”。左邊種幾株蒼蒼的松,右邊栽數竿翠翠的竹,扁曰“松竹交陰”。每於風清月白之夜,其松聲竹韻,蕭蕭焉如春潮帶雨聲,而疏影扶疏,且滿地上走龍蛇也。純陽子於此靜養天和,心曠神怡,書一絕句於壁雲:
九重天子寰中貴,五等諸侯閫外尊。
爭似布衣清興客,不將名姓屬乾坤。
卻說純陽子自別了鍾離師,雖居靜室之中,靡自不思,靡自不想,每開窗啓戶之際,望碧雲嘆曰:“山川間隔,道路阻長,吾師其何在乎?”純陽子口裏念着這個師父,心裏想着這個師父,豈知鍾離子只在純陽子的眼前,正要度他上升。但怕他道心未定,於是暗暗的試他七次,還是真心學道,還是假心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