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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酈小姐到了房中,問道:“孟媽媽,奴家那日自服了你的藥,身子就好些了,誰想遭了亂離,又在此相會。”駝婆道:“再休提起了,說起來話長哩!小姐,你那病兒,梅香妹細細說與我緣故了。”小姐道:“甚麼緣故?”孟婆道:“是畫兒上緣故。”小姐微笑了一笑。孟婆道:“老身實對你說,果然茂陵有個霍相公,叫做霍都梁的,來請我看玻”小姐道:“霍都梁是怎麼樣個人兒?”孟婆笑道:“這是你心坎上第一句話,不知不覺就在喉嚨裏溜出來了。你問怎麼樣兒麼?他的樣子,就與這畫上差不多的呢。還有一件,你的箋詞,被燕子銜去,到曲江堤上,恰好不東不西、不高不下,也落在他的面前,是他拾去了。”小姐道:“這一發奇得緊。”孟媽道:“看病時,他曾取出來教我送還與你,換那錯的春容。我拿在身邊時,哪曉得倒是個禍根,被那些兵番狗肏的把我拿住,說與他勾通牽馬,打甚麼關節,後面費了許多事,才得放手。”小姐道:“如此,多累媽媽了。霍秀才如今在那裏?”孟婆道:“那霍秀才聽得拿了我,拋他不知嚇得走在那裏去了。”小姐聞聽下淚,背說道:“他既飄泊,難講緣分了。”孟婆笑道:“只是還有一椿事,不好對你說。”小姐問道:“又有甚事不好說?”孟婆道:“那霍秀才好不風流,與一位青樓小娘,叫做華行雲,打得熱不過。這春容是替他畫的。那華行雲與你一般相貌,你卻錯認了頭,便做替你畫的了。”小姐道:“怪道我當初看時,見那般喬模喬樣,也就猜道是個煙花中人了。”
孟婆道:“小姐,你不會面的相思,害得不曾好,莫又去喫不相干醋,喫壞了身子。”兩人相笑一聲,這且不題。
卻說華行雲肩揹包袱與畫,也隨衆人逃難。說道:“呀!此處已到興慶池邊。天那!自出了長安城門,走不上幾里路,怎麼就走不動了?且在這草叢中坐坐。霍郎,霍郎,你如今在何處?這亂離中,拋閃得奴家獨自在此,好不苦楚。”正自思量,忽遠遠望見一位老婦人行來,這婦人是誰?正是酈府夫人。
滿口叫道:“飛雲兒,你那裏去了?連梅香也失散不見蹤影。”
忽抬頭一望,說:“呀!你看前面草坡上坐的,分明是我女孩兒。謝天謝地。”及至走到跟前,行雲起身下拜。夫人道:“莫拜,莫拜,我的兒,你做小姐的,從來沒受恁般苦楚,虧了你了。梅香不知在那裏?”行雲道:“媽媽,你口裏話,奴家都不省得。”夫人驚訝道:“怎麼說,不是小姐?”又細看了看:“你分明是我飛雲兒那!”行雲道:“奴家不是甚麼飛雲,賤姓華,小字行雲,就在曲江邊祝小人家兒女,自幼亡過父母了。媽媽莫非錯認了人麼?”夫人道:“聽他聲音,果是有些不同。”遂哭將起來,說:“怎臉面這般一樣?只多了腮上桃紅這一點兒。小娘子,不瞞你說,我就是禮部酈老爺夫人,與小姐飛雲一同避難出來,不料被賊兵衝散,女兒不知那裏去了,見你模樣與他一般,故硬把你做女兒叫。老人家眼睛差池,多得罪了!”行雲道:“原來是位老夫人,失敬!失敬!”行禮後,背身說道:“他女兒叫做酈飛雲。哦,想起來了,那題畫的人是飛雲,孟媽媽曾說,與奴家模樣一般,故此老夫人認差了。”夫人道:“小娘子,我見你,就如見我女兒一般,可一路與我作個伴,到家裏時,便做親女廝認,不知你意下如何?”行雲道:“多謝老夫人,只怕奴家無此福分!”遂倒身下拜。
夫人扶起道:“天漸晚了,我們只得挨着行去。”才待攜手同行,忽聽打鑼之聲,夫人、行雲失驚道:“你看人馬喧騰,又受亂軍摧折了。”那裏知道,是酈尚書旋歸。這老爺一聲吩咐:“從人,那草坡中有兩個婦人,與我喚過來。”夫人向前,尚書認得,說道:“呀!夫人同女兒爲何在此?”夫人垂淚道:“軍馬亂雜,把女兒失迷了。”尚書道:“女兒現立在你身邊,怎麼說把嬌兒失迷?”夫人道:“這個不是女兒。”尚書道:“不是女兒是誰?”夫人道:“老相公,這是途中遇着的。他姓華,叫做行雲,面貌與孩兒相像。”說完,又哭起來道:“女兒在慶池路口,被亂兵衝散,不知那裏去了。”尚書聞聽,放聲大哭,說:“如此,豈不痛殺我了!”行雲方纔向前下拜,尚書一見,又哭道:“怎生這樣像女孩兒?既然如此,就把這女子收養下,認作親生,再去跟尋飛雲罷。”夫人道:“老身也是這個主意,他已願從了。相公,你纔去靈武不多幾日,怎麼就回來了?”尚書道:“見了皇上,遣我回來祭祀郊廟、山川,那知道家亡、兒失,豈不是前生罪孽?”行雲從新跪叩拜起來,說:“奴家飄泊無根,願爲婢妾,蒙大人深恩,反認爲女,何等抬舉。爹爹,如今不必憂慮,尋姐姐不見時,作速寫下招子,沿途粘貼,總只在長安城內外,料想不遠。”尚書道:“是呀!夫人領女兒先歸,老夫隨後回府便了。”這且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