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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禮部尚書酈大人,說:“俺忝知貢舉,品題諸卷,幸皆精當,久已進呈。近因祿山就誅,武功克奏,靈武登極,重見太平,因此補唱臚傳,完此盛典。昨日榜已發了,舊規榜首今早便該來謁見。左右,新狀元門生鮮于爺見時,即與通報。”
衆應聲:“曉得。”只見鮮于佶冠帶乘馬而來,說道:“這是那裏說起,我鮮于佶幹着那樁事,指望榜上搭一個名字,就也發了,誰知道一搶搶了頭一名,快樂!快樂!左右,今日該參見主考酈老爺了。”長班稟道:“已到酈大人門首,下馬等候。”將帖送過,門官接了,說:“舊規頭一次見座主老爺,管家、長班我們都有禮的。稟聲你爺照常見賜。”長班回覆。鮮于佶道:“長班,你說與他們知道,今科狀元是真才實料的,與別的不同;就不是酈老爺,別人也會取中。待我到了任後,連中堂老爺的人,一起賞他些罷。”長班又訴與門官,門官道:“賞些罷,入你家怪孃的,那裏這等不知時務的,在座主門前妝大頭鬼兒!爭奈老爺吩咐過,與他傳罷。”少遲,傳出道:“有請。”鮮于佶進庭行參見禮,讓坐告坐已畢。鮮于佶道:“門生不才,蒙老師首錄,只恐菲劣,有玷門牆。”酈尚書道:“賢契高才,自當首錄,老夫借光不淺,籲俊何功!”師生兩個在庭上敘話,後邊夫人與小姐聞聽新狀元來見,偷在屏風後窺探,看是甚麼人物?行雲端詳一回,暗喫一驚,方轉內去了。
鮮于佶知道題箋故事,便作妄想,故意說道:“有一句話奉稟:門生不瞞老師,尚無妻室,如今各位大老先生家閨中,有相應的女兒,求老師主張,大小登科,一齊成就了門生罷。”酈尚書道:“待老夫留神。”鮮于佶告別,三揖而出。酈尚書道:“恕不送了。”叫院子快請夫人、小姐出來,有話說。夫人得信,同小姐出來相見,尚書道:“今科狀元,出我門下,才學、人物,色色俱佳。適才相見,問他家中尚無妻室,我欲將這個女孩兒,贅他爲婿,你意下如何?”夫人道:“這姻緣大事,任憑相公主張。今科狀元是那裏人氏?姓甚名誰?”尚書道:“叫做鮮于佶,是扶風人。”行雲道:“原來就是鮮于佶!”
不覺沉吟起來。尚書問道:“孩兒,你沉吟甚麼?”行雲道:“爹爹,此人是個光棍,一字不識,怎麼取他中狀元?”尚書驚訝道:“你一個女兒家,不管外邊事,他一字不識,做人不好,你怎知道?也可笑!”行雲道:“不瞞爹爹,奴家有個嫡親表兄,叫做霍都梁,是個飽學秀才,與他同窗,故此奴家曉他行徑。”酈尚書道:“我不管他甚麼一字不識,做人不好,與你表兄同學不同學,但憑他卷子上,做得如花似錦,就取他頭名了。難道你爹爹一雙眼睛,就錯到這般田地?”行雲道:“鮮于佶文章雖好,斷斷不是他做的。”尚書道:“今科關防極嚴,貢院門鎖了,文章不是他做,是誰做的?”含怒取出硃卷,遞與夫人:“你與他看。他雖不識字,那些房考,圈得這樣花撲撲的,呈上來,難道我錯了?那些房考都錯了不成?”
行雲接過卷子,仔細一看,說:“爹爹,孩兒也粗識幾字,這文字,卻句句是我表兄霍都梁的。”尚書道:“又說得好笑!是霍都梁的,你又怎麼曉得?”行雲道:“孩兒表兄,因爲有病,完場後,便回扶風原籍去了。他書箱俱留在奴家家裏,文稿還是奴家收藏在此。爹爹不信,待我取出來看,便見明白。”
進房檢出,說:“爹爹請看。”尚書接來,看完說道:“果然一字不差。看來我卻被這狗頭誤了。”頓足說道:“春闈大典,如何這般草率,被他瞞過?既是你表兄文章,場中各有號房,怎麼被他抄去了?卻也難明。”行雲背地道:“怪得出場後,苦苦問霍郎字號,必定有緣故。”回身說道:“爹爹,把他卷子看看,是甚麼字號。”尚書道:“也說得是。”看了看,說:“是昃字號。”行雲道:“我表兄曾說是日字號,想必被他偷改,把日子底下添些筆畫了。”尚書又照看道:“你看,這昃字上面,日字太大了,下面幾筆像添的。顯有偷改情弊,倒虧你聰明,發出這一樁奸弊來,險些錯怪你了。好惱!好惱!”
夫人道:“相公不消煩惱,明日叫那光棍來,再面試一試,果然是個白丁,再作區處便了。”尚書道:“夫人言之有理,就是這樣試探罷。”
正是:
天孫橋畔理秋梭,不是黃姑莫渡河。
且漫當頭傾玉盞,還愁到底破沙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