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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現任黃門官,你道是誰?就是陽縣令若水秦公。守城敘功,擢選此職。他說道:“且喜門生霍秀夫,薦他入同鄉賈節度之幕,改名卞無忌,已建奇功,後面又補了狀元。昨日下官將此項事情奏過皇上,準復原名。又因文學、武功並著,一時遂命恩榮、麒麟合爲一宴,真是特恩曠典,今古罕希下官因一時代理光祿,亦在陪席。那值宴官過來,席面擺停當了麼?”值官道:“停當多時,但次序小官不曉得,請老爺吩咐。”秦黃門道:“頒的有坐位圖。頭一次是恩榮宴,該禮部酈老爺主席,正面坐,狀元霍爺東首坐,該樞密賈老爺與我陪;第二次是麒麟宴,該樞密賈老爺主席,正面坐。也是狀元爺東首坐,該禮部酈老爺與我陪。”值官道:“如此說,那卞都尉坐位設在何處?”秦黃門道:“你還不知道麼?”那卞都尉就是霍狀元改名的,總是一個人,我已奏過明白了。”值官道:“小官方纔曉得。”忽見典膳官、韶舞官向前叩頭。秦黃門道:“宴上筵席齊備了麼?”典膳官道:“俱各齊備。”秦黃門道:“此時各衙門老爺,想俱齊到了,伺候着。”衆應道:“曉得。”只見酈尚書、賈節度協同霍狀元到來,秦黃門迎接,彼此施禮已畢,未免說些套話。秦黃門讓坐,說:“酈大人,請待下官遞酒。”酈尚書道:“論理此宴還該賈年兄先飲,老夫陪侍!”賈節度道:“豈有此理!況有欽定宴圖,怎敢任意僭越?”
酈尚書道:“如此僭了。”斟酒、安坐,彼此交錯後,樂人上來演戲。頭出是《童子拜觀音》,二出是《青黎照讀》故事。
下場去後,衆官同起。酈尚書道:“恩榮宴已完了,可擺設麒麟宴桌席,待我遞酒。”安席又讓賈節度首席,遞過酒去。彼此回答。樂人又演一回《拐李成仙》,又演一回《波斯國南寶》故事。下場去後,衆官起席。酈尚書道:“公宴已完,可就此先謝聖恩。明早入朝,親進謝表便了。”向霍生道:“狀元,你還更了袍笏,便於天街走馬,送歸私第,便人人知道今科狀元已補上了,不作缺典。”賈節度道:“言之有理。”霍生更衣遊街,衆官已各回衙。
正是:
瑤池式燕俯清流,夾道傳呼翊翠虯。
聖酒一沾何以報,佩聲歸向鳳池頭。
話說孟婆早知今日,請受封浩,必然鬥齒,卻暗暗把觀音像並春容畫高懸起來,仍自迴避去了。這飛雲小姐行到庭前,抬頭一觀,說:“呀!這是奴家當日的觀音像,今日張掛在此,待我禮拜禮拜。”起來站立,細細賞玩。那華行雲也走上庭來,說道:“原來《觀音》像與《春容》俱掛在此,待奴家去先拜了觀音,再看《春容》。”拜完起身,來看看畫,又看看飛雲,說道:“果然容貌一般無二。”二人方纔見禮,恰好霍狀元赴宴回來上庭,也向觀音像長揖,又與兩位夫人見禮。遂看《春容》道:“你看小生只單單一身,你兩個與畫上的人兒,一印板湊成三個了。”大笑起來。行雲向前問道:“相公,你備的花冠有幾副呢?”霍狀元道:“怎麼有幾副?只有一副。”華行雲道:“畫上像兩個共得,不知那珠冠兒可共戴得嗎?霍狀元笑道:“這卻怎麼共戴得?下官不好說。”指着飛雲道:“這個讓飛。”行雲問道:“甚麼飛?”霍生指酈小姐道:“權讓飛雲小姐戴罷。”酈小姐道:“相公,此是正經道理,怎麼說是權讓?”行雲道:“咳,權也是權不得的。”酈小姐道:“好笑,好笑!一鞍一馬纔是相當,那有側出的混鬧?”華行雲指着像說道:“相公,你認一認,是那一位菩薩?”霍狀元道:“是觀世音。”華行雲道:“可又來!焚香盟誓,原非虛謊,那裏出個人兒亂來爭搶?”霍狀元笑道:“兩個人都說得有理,教我也難處。”兩位含怒背立,並不作聲。適酈尚書夫婦行來,霍狀元上前見禮。酈尚書見兩個女兒背立不動,不免驚問道:“今日錦堂佳宴,正該大家歡喜纔是,怎麼兩個孩兒這般樣別調,是何緣故?”飛雲上前跪道:“告稟爹媽。”酈尚書道:“我兒起來。”飛雲道:“孩兒幼生閨閣,長效于歸,與霍郎合巹,軍中節度爲媒,原非野合。今日華行雲要硬奪孩兒封誥,說來甚是好笑。”酈尚書道;“孩兒今日是個喜慶日子,閒言閒語,略渾融些罷。”飛雲道:“別樣事渾融的,這朝廷恩典,怎渾融得的!”遂扯住霍狀元,說:“認你主張罷。”又向華行雲背後下拜,說:“情願讓你,我取下這觀音像來,長齋唸佛,做在家出家的尼姑罷。”就往前解像。慌得酈老夫人一把扯住,說道:“我的兒,你怎麼這樣性急?凡事從容些講纔好!”華行雲也跪下道:“稟告爹媽。”酈尚書道:“你也起來。”華行雲道:“婚姻之道,何分門戶大小,但論聘訂後先,霍郎與孩兒,原在佛前焚香說誓,願做夫婦,永不相忘。況且偷割卷號之弊,不是孩兒發覺,眼見大魁,落於奸徒之手。今日他做了夫榮,孩兒怎生做不得個妻貴?故此與霍郎詢問舊盟,非敢冒犯姐姐!”酈尚書道:“這也說得有理。”酈小姐道:“爹爹,說他有理,孩兒敢是沒理了?”華行雲道:“難道只是姐姐有理,爹爹言語也沒理了?”哭扯霍生說道:“妾本牆花劣相,再休題那舊盟了。”又向酈小姐背後下拜道:“甘心相讓,奴家也取下《春容》來,願裙布釵荊,空房獨守。這畫上郎君,想是不變心的,同他作伴罷。”才待解《春容》,被霍狀元止住,道:“這個性急,那個也性急,卻怎麼處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