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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的、帶着腥氣的呼吸聲貼在他們的耳側,徐容川甚至下意識地回頭,但周圍除了他們外空空如也。 越靠近5409,呼吸聲越沉重。徐容川抽出匕首來,問:“惡魔自他的體內誕生?那他現在還活着嗎?” 李杏沒有回答,徐容川轉頭去看,卻見沾着血跡的地毯竟好像活了過來,將李杏牢牢捲住,用邊角捂住她的口鼻。她的臉已經開始發青,眼球凸起,眼看就要因窒息死亡! 一條深藍色的蛇尾拽動地毯,地毯紋絲不動,甚至纏得更緊,徐容川衝過去,用鋒利的特製匕首劃開這個詭異編織物,地毯瑟縮一下,力氣稍松,李杏立刻趁機大口吸氣——可是很快,地毯自動癒合,似乎被大大激怒,竟直接繞住了李杏的脖子。 李杏嗬嗬求助,臉迅速漲得通紅。 “打火機!”徐容川喊。 徐旦從包裏丟過來打火機,沒有火引,地毯帶着陳年的潮氣難以點燃,徐容川直接脫掉上衣,將乾燥的t恤點燃後丟到地上。 地毯開始瘋狂扭曲,如果它可以發聲的話,也許已經在驚恐尖叫。火,滾燙的、可以驅散黑暗的火,對它來說彷彿是極端恐懼的物品,幾秒後,它蜷縮在了走廊一角,像被拋棄的破抹布,害怕地“盯着”那團燃燒的t恤。 李杏躺在地上,沒聲沒息。徐容川將手伸過去,隨後大鬆一口氣。 還活着。 徐容川把李杏背起來,道:“我把她送回大堂,大堂是與現實相接的地方,如果‘它’徹底醒來,她待在大堂也許還有活命的機會。” 徐旦的蛇尾捲過李杏,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罩在徐容川身上:“我去。哥哥,等我兩分鐘。” 徐容川沒有糾結,點點頭,頂樓必須有一個人要留守,誰也不知道這裏還會發生什麼變化。 徐旦帶着李杏進了電梯,不放心地又說:“一定等我,小心。” “知道了。”徐容川敷衍一句,轉身打量起5409的大門。 徐旦:你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會等我的樣子!! 他委屈,可惜電梯已經到了,電梯門閉合的那一刻,他分明看到徐容川走到5409門口,試圖用匕首斬斷上面的鐵鏈。 “叮”地一聲,鐵鏈上只留下淺淺的痕跡。徐容川又掏出槍,對着門鎖開了一槍,火光四濺,門鎖仍然好好的。 要怎麼進去? 徐容川打量着四周,雖然不知道這裏曾發生過什麼,但無疑是極其慘烈恐怖的命案現場,也許會留下一些武器…… 找了一圈,什麼也沒有。 徐容川望向縮在角落裏的地毯,忽然心生一計。 他拎起那件還沒燒完的t恤,朝着地毯走過去。地毯猛地躥起來,連連後退,卻被徐容川揪住了一角,強行拉到火焰邊緣。 地毯立刻軟倒,上下抖動着,像是在發抖。 “乖孩子,”徐容川露出親切的笑容,“把門打開,不然……”手腕一動,火焰燎傷了地毯的邊緣。 地毯飛快蠕動,爬到門前,左右分別捲住一段鐵鏈,開始用力拉扯。徐容川站在旁邊監督着,見它有所鬆懈,便把t恤甩近一點,它立刻躥得老高,拼命地拔河。 徐旦安置好李杏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 徐容川拎着燃燒的t恤,歪在5409的門上,一邊晃動火焰一邊替地毯加油。地毯已經整個立起來,拽着一段鐵鏈,和鐵鏈之間摩擦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憋着勁試圖扯斷鏈子。 徐旦:…… 原來還能這樣,哥哥真厲害,學習到了! 他正準備上前幫忙,只聽咔嚓幾聲,鐵鏈竟真的被地毯扯斷。這個工作似乎耗盡了它所有的力氣,它軟綿綿地落在地面,微微起伏似是喘氣,之後便再也不動了。 徐容川把t恤熄滅,扯開剩下的鐵鏈,掏出槍來。 “走我後面。”他說。 徐旦不肯:“我先進,哥哥的身體太脆弱了。” 第一次被人說脆弱的徐容川:“……少廢話,受傷不是一樣會痛麼?盤古工作守則第一條,外勤必須聽隊長的。” 雖然是現在新鮮出爐的工作守則。 沒等徐旦再說話,他已經推開5409的大門,抬腳走了進去。 …… …… 血……
涓涓流淌的血…… 徐旦不見了,在踏入5409的那一刻,房間裏只剩下他一個人。 徐容川的鞋子被打溼,這個地方很奇怪,跟酒店沒有任何關係,看起來像是在某間破舊的醫院住院部,牆上掛着斑駁的“禁止抽菸”總讓他覺得眼熟,他的心臟莫名開始砰砰直跳,腳步不受控制地邁向血液流淌的源頭。 很快,他停在最裏面那間病房門口。 房間裏還會有房間嗎?5409難道是空間或者時間的中轉站?徐旦被迫分散到了別的時空? 他想着,思緒卻很亂,難以集中注意力,只有心臟越跳越快,連握槍的手都開始不穩。 這個地方很熟悉,他能肯定,是與他密切相關的某個地方。 靈感告訴他,一門之隔的地方藏着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不能打開,不能看,不能…… 他推開了病房的門。 門很輕,只是虛掩着,一推便開,似乎等他已久。徐容川聽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咬住牙,抬頭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 他渾身如墜冰窖,僵立在房間門口,以冷靜自持的情緒近乎失控,多年來藏在內心最深處的傷口被血淋淋撕開,袒露在自己眼前。 房間裏面,徐望海虛弱地靠在病牀上,手上吊着點滴,身邊的心跳監測儀上顯示着坦平的直線,發出“嘀嘀嘀”的報警,而他的左胸前,敞着一個漆黑大洞,露出裏面森森肋骨,和空蕩蕩沒有心臟的心房。 血正從丟了心的心房裏湧出,打溼他的被子,匯成血流,窸窸窣窣地流着,一直流到徐容川的腳邊。 徐望海一如記憶裏那般虛弱、消瘦,他衝着門口的哥哥柔和地笑起來,說出的話卻如同刀片:“哥哥,爲什麼你沒有救我?” “爲什麼偏偏是我發病的那天,你不在家?” “爲什麼不肯接我電話?” “爲什麼連最後一面也不見我?” “我看到爸爸媽媽了,他們都怪你沒照顧好我。” “這麼多年來,你甚至連夢都不敢夢見我,你在害怕什麼?” 是陷阱…… 是虛假…… 徐容川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半步,在自己嘴裏嚐到了血腥味,卻並沒有感到疼痛。他彷彿被一隻大手扼住了喉嚨,在徐望海的質問裏一點點與空氣脫離,無法呼吸。 這麼多年來從未爆發的情緒徹底失控,徐容川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正在變得不像自己,有更可怕的力量試圖尋找他的縫隙,以便在他身上徹底“降臨”。他死死咬着嘴脣,艱難地抬起槍,對準牀上的徐望海。 徐望海笑着說:“你想再殺我一次嗎?” 徐容川手心裏全是汗,連勾動扳手的力氣都提不起。他猛地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倒轉槍口—— 嘭! 子彈穿過他的左手臂,留下一個焦黑的血洞。 劇痛湧上心頭,衝散了暴虐的情緒,那股力量沒能徹底將他掌控,只好暫時潛伏下來。徐容川終於找回一點理智,再睜眼時,牀上的徐望海已經不見了,周圍的世界開始崩塌。 他聽見一個聲音:“哥哥!” 聲音屬於徐旦。 ……回去一定要改掉他亂叫人的毛病。徐容川虛脫地想着。ptsd會讓他忍不住想再朝徐旦來一槍。 “哥哥,你怎麼了?”徐旦已經跑到他的面前,抓住他受傷的手,“是不是很痛?” 徐容川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正想說幾句玩笑話緩和一下情緒,卻見徐旦呆呆地看着那道槍傷,淡琥珀色的眼睛裏很快蓄起液體,然後吧嗒吧嗒地落下眼淚。 眼淚砸在他的手背上,溼的,溫熱的。 徐容川的話卡在喉嚨裏,他注視着眼前哭泣的小怪物,不知爲何,情緒就這樣慢慢平靜下來。 他知道徐旦沒有動用任何能力。 “吹吹就不痛了,”徐旦邊哭邊朝他的傷口吹氣,“不痛,不痛。” 徐容川伸出另一隻手,抱住哭泣的小怪物,嘆一口氣,拍拍他的背,道:“別哭了,我不痛,這點傷不算什麼,現在不是掉眼淚的時候。” 說話的聲音裏,帶着自己也沒察覺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