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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旦不是說他跟文術有一腿嗎？ 徐容川看了一眼文術,文術滿臉寫着“我不滿意”，蛇尾一下一下不開心地拍打着椅面。徐容川想到自己空蕩蕩的外勤隊，想到罕見的s+精神值,忍不住朝文術露出無情的笑容，不帶一絲猶豫：“那可太好了！我和小沈也算老熟人,歡迎歡迎。” 沈山蒼文靜地笑了笑，還偷偷瞥了下文術,正對上那雙微挑的桃花眼。 其餘隊長喊着要徐容川請客，徐容川大方地給他們一人一個冰淇淋,文術兩個,然後美滋滋親自帶着沈山蒼回二倉辦手續。 蛇尾遊起來只有極輕的沙沙聲,沈山蒼跟在他身邊,手裏拿着新鮮出爐的隊長爲他買的冰淇淋，拿到快化了也不喫。徐容川問他爲什麼不喫,他說：“走路的時候不能喫東西。” 徐容川道：“你的家境應該很好？” 沈山蒼含蓄地輕點頭：“還可以，比趙錚稍微差一些。” 徐容川一點沒有做隊長的自覺,勾住他的肩膀,把他手裏的冰淇淋奪到自己手裏,一口下去喫掉大半個,被冰得直皺眉，慌忙着草草嚥下。 “做外勤的第一件事，”他有些含糊不清地說，“只要有機會喫東西,那就隨時隨地保持飢餓，因爲你永遠不知道下一頓什麼時候才能喫上。” 這句話他純屬瞎編，沒想到沈山蒼還認真地聽了，聽完還認真地點點頭,用他高智商的學霸腦子認真記住：“好，下次我會改正。” 徐容川一下給他噎得不知道怎麼繼續。 片刻，他問：“爲什麼要來我們倉？” 沈山蒼清淡的瞳孔看向徐容川：“我覺得徐隊跟我有些像，也許能在你身上學到怎麼當一個情感正常的人類。” 徐容川：“……我們怎麼看都毫無相似之處吧。” 沈山蒼輕輕搖頭：“徐隊很堅韌，心中有大愛，卻對身邊真實的人缺乏情感，而且並不會因此感覺到孤獨，極度獨立，極度強大，我一直很敬佩。” 徐容川愣了幾秒，竟發現自己無法反駁。 忽然，兩段觸手從天花板上掉下來，捲住了他的手臂，一個熟悉的聲音開口道：“不是這樣的。哥哥也會經常希望有人幫他洗碗。” 徐容川一抬頭，正看見徐旦從跳下天花板，站到他的身邊，朝沈山蒼輕點頭打招呼：“又見面了。” 沈山蒼也點頭：“徐副隊。” 這兩人如此一板一眼，徐容川非常不適應，岔開話題道：“爲什麼沒選倉？” “我和文隊，是截然相反的人，”沈山蒼說，“況且，與上司發展不正當關係並不是正確的行爲。” 徐容川：“？什……？！” “啊，文隊並沒有與我發生過親密接觸，”沈山蒼冷靜地補充，“但是從概率上分析，如果我選擇倉，遲早我們會發展到那一步。” 徐容川：“……” 徐旦：“嗯？文隊居然沒有與你交合嗎？他那天明明看上去快要爆炸了。還有，爲什麼與上司發展不正當關係就是不正確的？” 徐容川在徐旦短短的兩個問題內心跳加快、血流逆流。他深深呼吸，扯住一截觸手，咬牙道：“徐旦，真正的紳士是不會隨便說那個詞的！” “這樣嗎？”徐旦歪起頭，“好的哥哥。” 看着這兩個都不太正常的隊員，徐容川已經預感到接下來的二倉生活不會很太平。 他道：“正好我們二倉新老成員都到齊了，明天有一堂重要的課，需要你們都參加。” …… 第二天，他帶沈山蒼和徐旦回了六倉。 六倉仍然是老樣子，愛麗絲坐在機械輪椅裏，金色的瞳孔已經化爲四分五裂的碎片。聽到腳步聲，她朝他們的方向轉過頭，瞳孔裏卻無法折射出任何光芒。 徐容川在她身前半蹲下，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 “是我，”他溫柔地開口，“緊不緊張？” 愛麗絲聽出他的聲音，很高興地露出笑容，道：“不緊張！川哥，在二倉還順利嗎？” “都順利，不用擔心我們。”徐容川說，“我身邊還有沈山蒼和徐旦，他們都是來給你加油的。愛麗絲，放輕鬆，神明會保佑你。” 今天，愛麗絲將前往六倉的獻祭臺，成爲第228號獻祭志願者。 蘇冬夏爲此與她大吵一架，但是這個全六倉最小、平日裏瘦弱又無憂無慮的小姑娘意外堅定，絲毫不畏懼接近90的死亡率，只爲了再度尋找光明。 愛麗絲的指甲摳了摳輪椅，小聲問：“川哥，聽說你也經歷了獻祭……會痛嗎？” 徐容川想起幾乎把全身撕裂的痛楚，面露不忍，溫聲道：“不會很痛，但是有一點點。別害怕。” 愛麗絲用力點頭，笑容一如既往的不帶陰霾。徐容川站在旁邊看了良久，不再打擾她，帶着徐旦和沈山蒼提前去了獻祭臺。
兩個小時後，陸陸續續的，研發部和六倉的成員都來了。 氣氛凝重中帶着麻木，蘇冬夏抱着槍，遠遠站在最後面，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杜若臉色緊繃，看到徐容川只是僵硬地點點頭。 愛麗絲被推着輪椅，推到了獻祭臺的最中央。後勤哥哥將她抱下來，放在重疊的無瞳之眼正中間，然後塞給她一個木製的小盒子。 盒子裏裝着l-1-21，封印於一倉的a級異化物，表現爲一面造型復古的手持梳妝鏡，鏡子的主人一律非死即瘋，進入盤古後曾導致一位調查員精神失常，至今沒有人知道他在鏡子裏看到了什麼。 經過多年的謹慎研究，已知這面鏡子能毫無徵兆地浮現出種畫面：一種是未知但真實存在的恐怖怪物，一種是可能會在未來發生的畫面（一定概率會扭曲），還有一種是照鏡人的另一個人格在鏡中得到獨立。 這是與“看”相關的異化物，和愛麗絲的需求匹配，卻是一個非常大膽的選擇。 徐容川屏住呼吸。 獻祭臺上，愛麗絲已經打開木製封印盒，從裏面拿出那把詭異的鏡子。從徐容川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鏡面白茫茫一片，似乎蒙着水霧。 愛麗絲摸索着，拔出匕首，沒有猶豫，很用力地劃開了自己的手腕。 血流滴落，順着細小紋路，快速勾勒出完整的圖案。首尾相接的剎那，徐旦看向身邊的徐容川，握住了哥哥的手，那隻手正在輕輕顫抖。 恐怖的未知能量扭曲空間與時間，哪怕隔着極厚的屏蔽玻璃，他們仍然能感覺到冰涼又強大的存在將“注視” 投向了這裏。臺上的愛麗絲髮出尖銳的慘叫，七竅流血，整個人匍匐着不停抽/動，五官變形到像是要融化，身體開始膨脹—— 不好，是失敗的前兆！ 徐容川手心出了汗，徐旦更用力地將他握緊，神色嚴肅，小聲道：“還有機會。” 瘮人的慘叫持續了足足五分鐘，愛麗絲的聲帶聽上去幾乎徹底撕裂，接着，膨脹的趨勢止住了，她睜着眼昏倒在獻祭臺上，向怪物轉化到了一半的身體逐漸復原，破碎的金色瞳孔重新聚合，一層灰色的神祕霧氣矇住了她的雙眼。 但是，她手中死死握住的鏡子還殘留了一半，獻祭說不上成功，也說不上失敗，她就這麼一扭曲的姿勢停在那裏，良久沒有動靜。 四周鴉雀無聲，空氣緊張得快要凝固，蘇冬夏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被杜若攔下。 杜若啞聲說：“夏姐，這是她一個人的戰鬥。” 蘇冬夏臉色蒼白，拳頭狠狠錘在牆上，心痛欲裂又無能爲力。 時間流逝變得非常緩慢，不知等待了多久，靜止的空氣再次扭曲起來，那面a級異化物從她手中徹底消失。 愛麗絲的灰色雙眼成功開始聚焦，灰色的霧氣加深，讓她的瞳孔和眼白都融成一體。她緩緩掃過房間裏所有的同事，然後扶着獻祭臺，顫抖着自行站立起身。 所有人都大鬆一口氣，房間裏響起熱烈的掌聲。杜若甚至掏出了紙巾，開始擦額頭上的汗。蘇冬夏終於鬆開緊繃的嘴角，這位堅定的無神論者悄悄地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徐容川反握住徐旦的手，長長吐氣，隔着玻璃，對上愛麗絲神祕的眼睛。 兩人對視，愛麗絲不知道看到什麼，望着徐容川良久才挪開視線，然後一瘸一拐地艱難朝獻祭臺下走去。 杜若因爲過度緊張，一放鬆下來便開始喋喋不休，在他身邊說：“混沌被吞噬之後，獻祭的成功率一下提高了許多，這個月十例居然成功了五例，實在是不尋常。當然，愛麗絲能成功真是太好了！但是怎麼說呢，這種感覺就好像，回應我們獻祭的東西在混沌隕落之後正逐漸醒來……到底是什麼在回應我們？祂又是爲什麼要回應我們？回應我們會讓祂獲得什麼好處嗎？會不會所有的饋贈都已經標好了價碼？容川，你有沒有想過這些？” 徐容川沒有認真聽，類似的話杜若一個月能焦慮上十次。 他看向身邊似乎是想吐的沈山蒼，道：“歡迎加入神祕世界。” 沈山蒼沒有說話。 他經歷了混沌慘案，甚至在混沌的能量罩裏“看”過盤古的血戰，但這樣的獻祭畫面……徹底顛覆了他對這個世界的基本認知。 “這是成爲外勤隊員的第一課，”徐容川說，“對神祕保持卑微，保持敬畏，而對自己，則保持不屈不撓。哪怕面對不可戰勝之力，我們可以戰輸，但不能戰敗。” 良久，沈山蒼沉重而認真地點了一下頭。 “我明白。” 愛麗絲已經離開獻祭臺，被許多人包圍着問感覺怎麼樣。她滿頭滿臉的鮮血，顯然還不適應新的視覺系統，大睜着眼睛，看起來像恐怖電影裏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倖存者。 “我看到了……看到了很多奇怪的東西，”她茫然地掃過人羣，“你的耳朵在動，你的……眼睛是紅色的，杜博，你近期可能會喫冰淇淋喫壞肚子，川哥，你很快會往南……” 會往南？ 徐容川微愣。 愛麗絲繼承了鏡子的一部分預言力量？還是隻是獻祭之後的副作用？ 一隻手抓住愛麗絲的手腕，蘇冬夏將愛麗絲打橫抱起，在她的眼睛上戴好熟悉的墨鏡，道：“閉上眼，什麼也不要看，現在跟我回封印倉，等待調查清楚能力之後再使用。” 愛麗絲乖巧地點點頭，靠在蘇冬夏懷裏，用力捏住墨鏡的鏡架。 “夏姐，對不起，我再也不會忘了。讓你擔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