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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周宏遠發來的短短二十一個字後,程毓愣了許久,久到太陽落了山,銀行也下了班,辦公室的人都走乾淨了,他卻還直愣愣地盯着空空如也的電腦桌面。他不敢回電話向周宏遠問一個究竟,卻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胡思亂想。
程毓神遊似的回到家,坐在家裏的沙發上,等夜闌寂靜,纔想起回消息。他言辭懇切,刪刪減減,寫了整整兩面的短信,囑咐周宏遠好好休息,按時喫飯,又告訴他不要省錢,不夠花了就告訴自己。字字句句,皆是情誼,重如千斤,可這信息發出去後,卻終是石沉大海。
一天,兩天,一個星期,程毓沒能收到周宏遠的回覆。程毓千百次拿起手機,想要撥通周宏遠的號碼一問究竟,可想到周宏遠的話,又統統忍住了。愛是無數次的衝動,就有無數次的剋制。好不容易熬到了週末,程毓焦急地打電話過去,得到的卻只有機械的女聲,重複着“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您稍後再撥”。
一週,兩週,半個月,程毓不敢打太多,生怕周宏遠看到了會生氣,可又忍不住地擔心着、掛念着。那是他澆築了七年心血的孩子,那是他付出了自己所有關懷與愛護的人,那是他在這冰冷的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他從未在心底裏想過周宏遠會報答自己,更不苛求周宏遠出人頭地,他只希望自己的侄子能身體健康,平安喜樂。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程毓心急如焚,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給周宏遠找過無數種理由,又無數次將理由推翻重演,他不想做個惹人煩的家長,唯一能做的,只有將一筆又一筆的錢,打進周宏遠的銀行卡。當週宏遠的電話終於從關機變成了欠費,又從欠費變成了停機,當聽到那句冰冷殘酷的“您撥的電話已停機”時,程毓終於按捺不住,他向行裏告了假,隻身前往北京。
十月的北京乍冷而乾燥,程毓只是走出車站的空檔,卻急出了一身的汗,將襯衣沓溼,黏黏膩膩地粘在背上,他顧不得這些,只想快點、再快一點見到自己的侄子。他一分一秒也不想耽誤,招了輛出租,本想早點到,誰知卻碰到晚高峰,一氣兒堵到晚上九點鐘,出租車才慢吞吞地開到了北大門口。
程毓在火車上站了一下午,又一連坐了幾個小時,又是心焦又是急躁,嘴脣裂出了幾條縫子,隱隱向外滲着血,待他下車時,連腿都在打顫。
程毓記性好,按着去年與周宏遠一起來時的方位摸到了周宏遠的宿舍樓,上樓前,他卻愣住了。他掏出手機,用前置攝像頭看了眼自己的樣子,眉心緊皺,嘴巴下抿,像極了舊時戲文裏苦大仇深的佃農,他突然有些害怕以這樣的面孔出現在周宏遠和他室友面前了。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又刻意扯出個生硬的笑,緊接着理了理自己凌亂的頭髮和領子,這才深吸一口氣,提步上去。
程毓長得年輕,出現在大學宿舍裏並不顯得突兀,他循着記憶,來到周宏遠宿舍門前,“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