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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齊慎徑直往殿裏走,在靈位前坐下來。當年他是端端正正地跪坐,如今隨意得多,雙腿舒展,不像是跪拜先祖,倒像是在自己寢殿裏閒坐。
對着一排不會說話的靈位,他徹底放鬆下來,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曾經深埋於心的怨恨:“聽見消息時,其實我很開心。棄我於長安城,又命人殺我,終歸活下來的是我。”
“我從沒想過要從他們手裏搶奪什麼,也從沒想過爬到那個位置去。皇帝只是機械而已,塞在那個殼子裏的,又有幾個有好下場呢?”李齊慎微微抬頭,視線一個個掃過靈位,上面用金粉書寫的名號在史書上能拉出一長串,史官洋洋灑灑地讚美,民間則懷着既崇敬又好奇的心思,揣測他們隱祕的舊事,最好能找出些和女人糾纏不清的蛛絲馬跡。
但沒有一個有好下場。說是壽終正寢,再不濟也是因病而亡,不至於夜半被人砍殺,但等到晚年,又有誰是舒服的呢?在太極宮和大明宮之間輾轉,大明宮的地勢那麼高,都不能緩解風溼和頭風,少時再是瀟灑恣肆,死前終究是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放眼望去只有硃紅的宮牆。
李齊慎知道自己也逃不開,他做了這個決定,註定也是這樣的結局,“我曾想過離開這裏,哪怕去吐谷渾放馬,也比在這裏舒服。可惜他們不讓,總覺得我和他們想的一樣,不扒在皇座周圍就渾身不舒服。”
“有人總喜歡打壓我,生怕我知道些他不知道的事;有人暗地裏給我使絆子,生怕我能走遠……說起來都是恨我。可我又做錯什麼了?”他又想起慕容飛雀,那場滂沱的大雨再度在耳畔響起,風裏帶着濡溼的血腥氣。李齊慎的聲音還是壓得低低的,除了自己以外沒人聽得見,語氣卻忽然強烈起來,兇猛彷彿質問,“錯在我生來流着一半鮮卑人的血,還是錯在我生在隴西李氏?!”
他緊緊盯着靈位,深吸一口氣,把湧起來的怨恨吞回去,眉眼一鬆,剎那間又是風輕雲淡,神色平和,像是尊冷麗的玉雕。李齊慎輕聲開口,像是在說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既然如此,那也怨不得我。我總歸還是想活着的。”
他最後看了靈位一眼,輕鬆地笑笑,起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