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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屁股的粉頭!滾回去啵!”
防着什麼還真就來什麼。看這聲調,不像是戲迷們跟商細蕊犯矯情,倒更像是同行們給他下的絆子。開口還沒唱到兩句詞,哪兒就瞧出膈應來了。同行欺人,纔要趕在座兒叫好之前殺一殺商細蕊的勢頭。
程鳳台心想這些人也夠不要命的了,見着曹司令的兵還敢放肆,這得跟商細蕊有多大的仇恨。皺眉毛衝樓下一揮手。李班長早就昂着脖子等着他一聲令下,但是這時候忽然發現,程鳳台這個手勢這個派頭,像極了他們的少帥——曹司令的長子。這兩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居然也“養兒隨舅”了。
鬧事的幾個是市井潑皮混街頭的,體格魁梧,會那麼兩三下外家功夫,卻並非亡命之徒。早打聽清了今晚曹司令本人沒到,是個鬧場的好機會,軋在人堆裏,丘八投鼠忌器,一時間居然還制不住他們。而他們也沒有衝上臺去打人砸場的意思,只管大喊大罵,鬧出很大的響動,使商細蕊受辱,使新戲蒙羞。後臺看了是乾着急,個個心焦如焚。沅蘭和十九也看出是遭了同行的毒手,忿然地議論這是哪一家的對頭,預備如何探查,如何以牙還牙。杜七翻着花樣的罵娘罵祖宗,都沒見過文人會有這麼髒的一張嘴。小來手中捏着的幕布都皺成一團了,什麼陣仗都經過了,每每見到還是驚心,不知臺上的人該要如何應對。下了那麼許多血汗,要是砸在這幫下三濫的手裏,多教人痛心啊!轉臉看見小周子驚懼交加的臉,便拍拍他的手背道:“別害怕。這些事,商老闆見多了。”
原小荻也在俞青身邊輕聲安慰道:“商老闆是懂行的聰明人,這個時候,茲要是不停戲,就不算敗!”
俞青回頭向他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心裏還是慌得很。
商細蕊到底是商細蕊,不負原小荻的青眼,不負衆人的厚望。在這樣一個觀衆都替他焦心的糟糕情況下,商細蕊沉了一沉嗓子,與他御用的拉胡琴的黎伯換了個眼神。黎伯雖不知道商細蕊往下要做哪樣驚人之舉,這個眼神卻是看得明白的,擺擺手叫停了琴師們,自己則眼睛瞬也不瞬地緊緊盯牢商細蕊。他知道商細蕊這是要自作主張臨時加戲碼了,幸好這一場不是與人合演,不用怕人不懂得接詞兒,然而他的胡琴一定要做好準備隨時跟上,唱好了算是個圓場,這一出就全乎了。唱不好,也不至於讓商細蕊落了單,還能多少遮掩些不足,往回找補兩分。
黎伯是商細蕊不開口的最默契的搭檔,也曾是梨園行一號了不得的人物,那些傳奇的過往從未與人提過,他的故事已經隨着王朝的覆滅而結束了。此年此時,這裏是商細蕊的故事。黎伯卻從商細蕊身上,分明地看到了過往的影像——那些傳奇的,輝煌的,貫穿了朝代的更迭,獨樹一幟。曾經的黑白影像被商細蕊所覆蓋,像撕開舊夢的一束亮光,簡直灼痛了黎伯的渾濁老眼,酸楚得要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