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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戾太子一案牽扯甚廣,我們落罪的這五年之間,免去的官位皆有他人填補,抄家的財產亦是充入國庫,沒收的府邸也多賜予他用,皇上若是給我們發還帝京再加官復原職,那官位哪裏來?府宅哪裏賜?若是將原位之主趕下來,難免剛一登基便弄得人心惶惶朝野怨懟,大赦已是施恩,乃是皇上在表態不認同先皇行事了,能做到如此,想必新皇也是明君。然而敬天法祖不可妄言,矯枉過正則是過猶不及啊……”卓衍語重心長拍拍兒子肩膀,“更何況我們這些因戾太子一案獲罪之人,皆是廢太子身邊官員,你祖父便是其老師,新皇若重用我們這些人,豈不是親手醞釀舊日太子黨與先帝信臣們的爭端,自行禍亂朝綱?更何況先帝臉面要緊,新帝爲天下表率的純孝也是要緊啊……”
前面的一席話卓思衡是理解了,但後面的仍不大明白,於是說道:“爹,可我聽朱五叔說,新皇帝不是先皇的兒子,而是祖父輔佐的廢太子的親兒子,先皇沒留下子嗣,駕崩前未有遺詔,太后和羣臣議定後將新皇從監牢裏拽出來繼了大統,那他幹嘛替殺父仇人想這麼多?”
若是在帝京,卓衍肯定要兒子噤聲莫要說話如此無輕無重,可是朔州天高皇帝遠,便是這件事說清楚講明白也是無妨的,還能替兒子開開朝堂世故帝王心術的蒙,於是也不去忌諱繁多,確認門外窗外無人,才壓低聲音說道:“新帝的皇位得自先皇而非自己生父,宗廟亦是要附於先帝,他不能一登基就毀謗自己宗廟裏要拜的那個父親,還要極盡孝順,這便是帝王的難處與心術。我未曾見過新帝,不知他素來行事與品格,但想必羣臣推舉,定然寬仁德量,否則先帝留下的臣子們怎麼會給自己添堵找個仇人的孩子呢?新帝若是如此,必然也感念當朝重臣們的從龍之功,怎會自己根基未穩就得罪朝野,堪知誰是伊霍?”
伊霍便是伊尹和霍光這兩位廢過皇帝的權臣了,卓思衡還是從卓衍口中聽過這倆名字和他們的事蹟,如此解釋,便是將其中關鍵貫通於胸,再無半點疑惑了。
卓思衡一面沉浸於求知慾的滿足,一面也頗爲遺憾地想,要是他們省的文科狀元穿越來,必定不會像他一樣問出這種毫無政治素養的問題,畢竟人家又學歷史又學政治,案例和理論教育都到位了,理論一結合實際,許是稍一想想便能給出正確答案,說不定還能鍼砭時弊兩句。
可惜穿越的是自己,如果皇上的詔書是講三棱鏡的折射率和化合物熱重曲線,那他必定當場理解。
果然還是道阻且長,要科舉入仕改變生活以觸及更高的天空感受更廣的世界,還需努力啊……
這時,父親忽然喟嘆一聲,緩緩道:“況且即便回京我們家也沒有立足之地了……”
“咱們家……真的一個親戚都沒了嗎?”始終在旁傾聽的慧衡這才說了第一句話,她善體察,立即懂了父親這幅失落神情的背後是怎樣的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