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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鐵羽長箭破空銳鳴,驚落松梢白雪,直貫入樹下掩藏的雪兔脖頸,冒着熱氣的鮮紅血珠四濺開來,不一會兒,一個長身長臂身後揹着黃樺長弓穿着薑黃色絨皮襖的身影踏雪而來,拾起雖已死透但尚未僵硬的雪兔屍體。
他拔下羽箭倒手塞回背上羊皮箭囊,從反絨皮靴裏掏出匕首,三下五除二連皮帶毛剝下塊完整皮子,此時剩餘的兔子血肉剛好被嚴寒凍出僵直的硬度,哪怕他晚一刀,最後都會因難以剝離毀掉上好雪兔皮。
這一身裝扮、精妙的箭術與老練的手法,怎麼看都是個常年鑽山林子的老獵人了,然而他卻只是一副少年面龐,清秀俊逸,露在外面的眉毛被霜雪沾染得毛茸茸,還有幾分可愛。
“老嘍!要不是你眼尖,這畜生就跑了。”這個喑啞滄桑的聲音卻真真正正來自一個上年紀的老人,他將手裏長弓重新揹回去,忍不住感嘆道,“我看你就不要去考什麼狗屁科舉,反正也錯過兩次了,不若去當個神羽營的射手,定然能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立下個大功勞,封什麼狼駒子,你一家老小照樣喫香的喝辣的。”
“呼延老爺子,去寧朔買酒的時候少聽點說書的吧。”卓思衡笑着將凍僵的野兔肉塞進雪爬犁,上面已結結實實捆了一隻鹿和一隻狍。“再說你聽也認真點,那叫封狼居胥。”
“我那是誇你嗎?我那是誇自己箭術教得好!”呼延叟從來沒在自己這位孫子輩的弟子身上討到過嘴上便宜,罵罵咧咧兩句,忍不住又數落他,“你既然要讀書,那就在家老老實實唸書,非隔三差五跑出來和我進山,也不想想你那個去了的老爹,從前連重活都捨不得你幹,生怕你那雙拿筆的手糙漢似的,家裏漿洗的活兒他都攬了,本來你妹妹身體不好,這些活兒都是你這個長兄的,可你爹他又當爹又當娘,還不是爲了讓你多點讀書,如今你這樣沒日沒夜忙活,他若是泉下有知還不得心疼死!”
卓思衡知道呼延老爺子是想勸自己去考功名才這樣繞着彎說,便也耐心道:“我這個解試要去寧興府北都雲中城考,路費可老貴了!若是考中,省試則要進帝京,那裏食玉炊桂,我現在可住不起,哦對,省試秋闈若是過了,還得等出了正月才能殿試,在帝京過年,我哪有那副身家?這不才趕緊攢點銀子當做兩年後科舉的盤纏嘛!”
說完,他乾脆利落地繞了雪爬犁的牛皮帶子在自己肩頭上,於雪地裏深一腳淺一腳朝前拖行。滿是積雪的樹木猶如沉默巨人,凝視一色天地裏兩個艱難前行的身影,雪霰剔透瑩瑩生出冰冷的迷濛的霧氣,被白色覆蓋的世界有種奇異的安詳——不過身邊有個脾氣不好的老爺子,這份安詳便會被輕易打破。
呼延叟腿腳硬朗,邁開大步緊跟上來,在後面邊推爬犁邊說道:“你別糊弄我!貞元六年那次科舉,你給你爹守孝沒去,那是應當應分的,可貞元九年那次你怎麼也沒去?當時鄉里有人想給你湊點銀子,你可全都拒絕了。”
“老爺子,我妹妹弟弟那個年紀,又沒爹媽照應,你也說了,都是我這個長兄該做的,等他們大些我再去也無妨的。再說鄉親也都是普通過日子人家,幹嘛麻煩人省喫儉用給我湊錢,自己拿銀子過舒服小日子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