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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發撲朔迷離。
卓思衡總覺得此事當中還有什麼隱藏的關鍵自己尚未得知,或許將來能有用處,於是他問來李昊籍貫,剛巧是在表弟所在的鄰郡,誰知他家中之人也在秋獵事發前銷聲匿跡,不可不謂詭異。
李昊並未被定爲刺客,而是隻報爲當日執務失蹤,疑似斃于山洪。太子遇刺一案仍是懸案,也漸漸無人提及,或許這也是皇帝最希望見到的結果。
“表哥?”
卓思衡許久沒有回答,範希亮見他神色混雜,不像從前那樣總是清明鎮定,趕忙試探着叫了叫。
“沒事,只是一個熟人拖我打聽,不是什麼要緊事,既然沒頭緒,你以後也不必再去找了。”卓思衡拿定主意,換回無憂無慮的春風笑顏朝範希亮說道,“話說回來,表弟你這三年變化實在很大,做事依舊細心有度,但整個人卻意氣煥發,簡直與從前不可同日而語。”
範希亮被卓思衡這樣一誇,握在手裏的提燈都美得橫晃:“我自己也覺得好像哪裏不一樣了。”他緩步輕行,任由夜柳拂肩,不勝的喜悅後是一聲滿足的喟嘆,“踏出帝京,我才知何爲天地之大,何爲萬象人世……不怕表哥笑話,我剛到桐臺縣時,說話都沒有底氣,總怕有人打斷和輕蔑,故而戰戰兢兢夜不能寐,非得要想好第二天要做的事要說的話纔好閉一會兒眼。這樣熬了半個月,人都快熬沒了。直到那日縣裏暴雨,盤山路給滑石堵住——表哥你不知道,在靈州四處都是山的地方,一處路死,縣裏和外面便斷了往來,偏偏春天是往外運桐油的日子,縣裏百姓都指着這時的銀錢買種子打糧食,每個人都急得不行,於是我就帶着縣衙裏的差役和所有能叫上的壯丁冒着雨上山路去疏挖,若是不能及時清理亂石,雨越下越大,積蓄成山洪沖垮道路一切就爲時已晚了……那時候根本顧不上別的,只想不能剛上任就讓縣裏遭這樣大的災讓百姓爲難,我們一百餘人悶頭連清帶疏了一整日,第二天幾個較遠的鄉里也來了百來人,就這樣兩撥人輪着,總算在雨停前給道路重新挖了出來……”
表弟在剛上任就遇到天災難題,卓思衡聽着都揪緊了心,身子已全側過來追問:“後來呢?”
範希亮純然一笑道:“我們怕再有塌方,於是去較安全的地方守着,誰知沒一個時辰雨就停了,剛巧是晨曦初升,山谷裏到處都是金紅色,藍得透亮的天上橫出一道七彩虹霓,我在帝京這樣多年,京郊處也是見過虹霓橫天的美景,可那時候我渾身筋疲力盡,連接鄉親們遞過來的水都抬不起手,卻覺得這是自己這輩子見過最美的景緻——表哥,靈州的山真多啊,層層疊疊崎嶇古怪,下有江流不知去往何處,有山的地方天好像特別高,有水的地方好像谷也特別深,我看着天地之間仙境一般的曠達美景,再看看身邊的父老鄉親,心中就在想,天地多此奇偉,其間多此生靈,我卻爲自幼的鬱郁憤憤家中瑣事不肯敞開心境而困頓自己,又怎麼對得起面前的天地和百姓?以及表哥你曾對我說過的那番高天廣地去有所作爲的寄託?自那時起,我便振作起來。”
卓思衡聽得也是心緒沸騰,直道了三聲好,用力一拍表弟後背,聲音都激盪好多:“‘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表弟悟出來的道理定然要強於我說出了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