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阮煙羅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一瞬間,所有的滔天怒火、發狂氣力,都隨着這簡短的四個字,被抽空殆盡,原先似如野獸猙獰、勸拉不住的聖上,整個人,似連魂魄都已被抽空,失魂落魄,所站着的,只是一具無主的軀殼,雙眸暗漆無光,有如黑洞,手臂失力垂下,像再攥拿不住世上任何物事,長劍摔地的鏗然聲響中,殿外大雪無聲紛飛,天地慘白空茫,那樣的肅殺凜寒,像是長冬無盡,再也等不到來年春日花開。
縱是不聽不看、只當不知,離去的人,也再不會歸來,就是等上一生,也是徒勞,七日之後,薛貴妃娘娘病逝之事,正式昭告天下,原已人人隱有聽聞的傳言,終是落在了明面,兩位殿下先前或也有聽到一些傳聞,但怎肯去信這可怕之事,仍是抱着希望守等,直至見到唯有舅舅與外祖父歸來,才知廣陵一別,他們的母親,那般殷殷叮囑,似要將一世之事,都囑託完全,是在與他們做一生之別。
原因世事風霜摧折、長久抑鬱難解,身心皆曾遭受重創的薛貴妃娘娘,雖經多年細心調養,但仍身體虛弱於常人,在離宮遠行的三年旅程中,不幸染有絕疾,藥石無醫,選在人生的最後時候,回到故土,享受最後的安寧時光,而非絕望地浸在無望的針藥之中,在仲夏之夜,平靜病逝於琴川家宅,其養兄溫羨,遵其遺願,將薛貴妃娘娘,葬在她養母的身旁,落葉歸根,曾經在母親的呵護下,快樂無憂歡笑的小女孩,在這一世之盡,終是含笑回到了母親的身邊。
在這短短七日裏,沉默不言的聖上,有如老了十歲,七日之後,聖上追封薛貴妃娘娘爲大梁皇后,諡號永安,並命建皇后衣冠陵,等與崩後同葬。
昭告封后那日,聖上一人,自皇宮宮門處,緩緩走回建章宮前,形單影隻地,一步步踏上御階,在走至殿門門檻前,忽然頓了一下,手扶着門框,微微彎了下腰背,好似正揹負何物,被不輕不重地壓了一下,脣際也跟着浮起星點笑意。
這是自溫太傅親口道出薛貴妃娘娘病逝之事後,趙東林第一次在聖上的面上,看到笑意,儘管只是些許,他仍驚顫地疑心自己眼花,等欲細看時,聖上已然抬足跨過門檻,走進殿中,清瘦的身影,隱入那間留滿與薛貴妃娘娘相關記憶的寢殿,直至天黑夜沉,都沒有出來。
被屏退在外的諸侍,自然不敢貿然入內、請聖上用膳,心憂不已的趙東林,實在放心不下,頂着窺探聖私的大不敬之罪,悄推隔扇分毫,向內窺視,見寢殿內燈火通明,聖上將殿內所有蠟燭、燈樹全都燃起,煌煌燈光照耀着殿內的灑金紅紗帳幔,竟似新婚洞房一般,聖上就坐在離榻不遠的紫檀圓桌旁,執筆寫着什麼,神情極其認真,他的手邊,放着一塊帕子,帕子上託着一顆明珠、一隻香囊。
“寫好了。”
凝神執筆許久的聖上,忽地開口說了這三個字,趙東林心突了一下,起先以爲聖上是發現了自己,但再一定神細看,見聖上是在與對面說話,隨着擱下御筆的動作,脣際勾起笑意,明亮的燈光下,雙眸晶粲,如有星子流漾。
對面自是無人,可聖上卻似看得到人,且看着她,眉目溫柔至極,如傾付了一世滿溢的柔情,手指輕輕拂過掌下的紅箋,似在輕拂絕世珍寶,輕笑着低道:“朕說過,要與你寫婚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