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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煙滾滾,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吸入一點,便引起咳嗽,產生窒息,再在此濃煙中停得稍久,即刻產生頭暈目眩之感,恍惚之間,眼前竟然會有點點光斑,周遭事物,均被拉長放大,人聲雜亂,竟成甕聲甕氣,未幾不可聞。皇帝一陣踉蹌,天旋地轉之間,忽覺有人急速朝自己奔來,他勉強睜開眼睛,卻看大批黑衣人湧了過來,個個巾帕蒙面,手持利器,且武功不俗,刀下瓜落,頃刻間將場上的驍騎營將士並凌天盟衆殺了不知多少。一片血紅之中,衆人驚懼憤恨悲憤不等,卻因身中迷煙,眼睜睜地看敵人殺將過來,卻無反抗之力。少頃,皇帝眼見自己身邊的親兵顛三倒四,歪了一片,幾個黑衣人嘿嘿冷笑,閃着寒光的利刃頃刻間便要朝自己招呼過來。
蕭宏鋮自嘲一笑,卻也不想再作垂死掙扎,閉上眼引頸就死,暗歎自己一代君王,今日竟然要以這等死法,命喪此處,青史留名,江山萬代的抱負固然成了泡影,便是心底那層隱約的期待,豁然開朗的歡喜,此番也要盡付東流。朦朧之間,皇帝彷彿看到宮中長青柏樹,樹下一人,月白錦袍,端容無雙,和煦如風,精美如玉。那雙美眸宛若春波瀲灩,光彩奪目,柔和看過來,忽而脣邊淡淡的,一層一層漾出微笑來。皇帝模糊地笑了,那遺忘了三十年的眼淚,此刻忽覺漚染眼眶,嘴脣開啓,無聲地喚了一句:“墨存——”
你可知道我想你,你可知道,我將死一刻,多麼想見你。
突然之間,一聲馬蹄驚嘯,他只覺身子一輕,立即被人提上馬背,疾馳而去,堪堪避開了衆黑衣人的攻擊。朦朧之間,彷彿聽見誰喊了一句:“還有沈慕銳……”馬上那人極不耐煩地應了聲道:“知道了,他那邊還能支撐一會。”皇帝聽到此處,終於耐不住,兩眼一黑,陷入昏迷當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似乎明瞭又暗,暗了又明,眼前似乎有人來來去去,驟然之間,一道強光射入眼瞼,彷彿刀劍加身,皇帝大喊一聲,多年來養成的警覺令他立即清醒,直直坐起。可週圍哪有什麼刀劍歹人,只見一個少年端着藥碗,拿着勺子,被自己如此一驚,倒退了兩步,手中的藥汁灑出不少。那少年見狀冷哼一聲,重重放下藥碗道:“醒了就自己喝吧,小爺我還不樂意伺候你。”
“放肆!”皇帝幾曾有人敢如此對待過,聞言怒道:“哪裏來的狗奴才如此沒規矩,來人哪,拖出去廷杖四十!”
那少年定定地看着他,目光中有說不出的譏諷嘲弄,嘴角一勾,道:“呦,才醒了就發皇帝威風?你當這是你的宮殿,小爺是你的奴才麼?笑話!信不信我將這藥整個倒了,讓你體內餘毒不清,回頭英年早逝,全了你的千秋帝王之名?”
皇帝大怒,欲拍案几,卻怎奈一動之下,方發覺自己渾身無力,他這才領悟過來,自己此刻不知落入誰手中。他打量那少年,卻見他長相甚爲俊美,可臉色蒼白,彷彿重病未愈一般,雖然兇悍刻薄,可卻走兩步都要喘口氣。這麼荏弱的一個少年安排到自己跟前,也不知對方是敵是友,有何毒計,他又悄然觀察周遭,原是普通不過的民居陋房,牆角也不知堆了什麼簸箕鐵鋤,身上蓋的粗布棉被,摸上去有些潮膩,也不知多久沒拆洗過。皇帝一陣嫌惡,不覺皺了眉頭。那少年一見之下,又冷冷一笑,道:“你治下的普通老百姓過的就是這樣了,你還別嫌棄,不是見天嚷嚷要與民同樂霈恩均麼?這下,你可有機會樂個夠了。”
皇帝被這少年噎得說不出話來,直想着一旦出去,定要將這少年千刀萬剮,方能泄這心頭之恨。卻在此時,聽得那邊牀上,有人火上澆油一般哈哈大笑,皇帝怒目瞪視過去,卻驚愕地睜大眼睛,脫口而出道:“你怎的也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