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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沒死,這般秀美絕倫,風雅高潔,果然沒有草草掩於一抔黃土;這般鍾靈毓秀,冰雪聰明的人,果然不會那般黯然離世。但是,他說什麼?墨存是誰?如若你不是墨存,那麼,那般刻骨相思,纏綿悱惻的記憶,我一個人記得算怎麼回事?那般相知相愛,生死相隨的誓言,我不與你說,又待與何人說?沈慕銳捂着胸口,一時間知覺天旋地轉,腳下一軟,從未失態的他竟然一個踉蹌,跌坐地上,頓時只覺四下俱靜,滿是蕭殺,眼睛卻捨不得從那人身上移開片刻,看着他輕手輕腳,鄭重珍惜地扶起那個白衣男人,看着他臉帶心疼,不住柔聲問那個男人感覺怎樣,看着他被那個男人反手攬入懷中,笑道不打緊,看着那兩人,容貌均爲上上之選,緊靠一起,柔情四溢,旁若無人。
沈慕銳只覺心中已然痛到麻木,便是蕭墨存在懷中服毒自盡,也沒有這般焦灼難受,那個時候,他雖死去,不可觸摸,可還能懷想,還能期盼,或者在冥冥之間,或者在百年之後,仍能重執手相看,仍能再續前緣。可直到現在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是真的失去那人,原來,痛失所愛,不是意味着天人永隔,而是意味着,你眼睜睜地看着他另有所愛,可你卻毫無作爲。
是啊,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蕭墨存愛起來有多幹脆利落,孤注一擲,當日他肯拋下功名利祿、抱負雄心跟隨自己,肯將天下人趨之若鶩的皇恩眷寵嗤之以鼻,義無反顧站在自己身旁,那等勇氣,非常人能及。同樣的,這樣的人,若不愛了,也會有同等的很絕,會寧願壯士斷腕,也不拖泥帶水,他若不愛了,那便是真正的覆水難收。
是啊,沒有人比他更明白這個男人是怎樣的人,當初,能夠那樣沒有顧慮將他算計進去,不就是篤信這人愛自己至深,便是滄海桑田,也是兩心如一,便是風雨飄搖,也是堅若磐石麼?可是,自己怎麼會忘了,這人決絕起來,也同樣是冷硬非常,比之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沈慕銳胸口一痛,硬生生壓下湧到喉嚨的一口腥甜,他知道自己適才手掌太快,功力反噬,氣血翻湧才致使吐血。這時候只需運功一個小周天,便可痊癒。可看着那人在他人懷中,如何能靜下心來運功療傷?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我該認領的命運與結局,這不是我與他之間應該有的局面。沈慕銳一提起,忍着胸口劇痛,雙手撐地,進而躍起,沉着臉緩步走進那兩人。果然,兩人見他重傷之下,竟還能站立而起,均大驚失色,白析皓更是一把將林凜護在身後,冷笑道:“沈慕銳,你已中劇毒,再強行運功,也只會加速毒素在體內循環,死得更快罷了。”
沈慕銳卻不理會,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懷裏臉色蒼白的人兒,悽然一笑,黯然道:“沈某何懼一死,只是墨存,你還你能原諒我麼?你看看我,這一年來你不在我身邊,我早已心神俱傷,幾次險些走火入魔,全身癱瘓;盟內經此一劫,早已元氣大傷,能不能東山再起,均是未知;你看看我,看我的臉,我一生摯愛,盡皆在你,這等生不如死的懲罰,還不夠麼?墨存,你要我怎樣,才肯消氣?”
林凜心中一痛,微微抬頭,眼前那人,依舊魁梧如山,只是臉頰消瘦,形容頹喪,哪裏有當日號令羣雄的風采。只是千愁萬恨,盡作前塵往事,他別過臉,淡淡道:“墨存早已死了,沈盟主,你這喚的是誰?”
“不,墨存沒有死,你就是墨存,你就是墨存啊。”沈慕銳急急地道,他轉過頭,卻見蕭宏鋮站立一旁,看着林凜,眼光又悲又喜,已然癡了,沈慕銳猶如見到救星一般,喊道:“狗皇帝,蕭宏鋮,你說,這不是墨存是哪個?這是我的墨存啊,他沒有死,他沒有死!”
蕭宏鋮臉色一凝,與林凜四目相對,看了良久,忽而脣邊勾起一絲溫柔的微笑道:“墨存自十二歲起便侍奉朕,這麼多年,朕待他,可算不上好。”他語調輕柔,陷入回憶之中,緩緩地道:“他性子陰狠睚眥必報,見天攛掇朕給差事,耳根又軟,心裏又沒個算計,被人利用戲耍了也不自知,爲了些許蠅頭小利,朕讓他做什麼,哪怕再屈辱,再違揹他內心意願,也全無反抗。這樣卑下的玩意兒,朕身邊不知有多少,隨時都會有玩膩的一天,只是那孩子卻毫無自覺,仗着朕的寵幸整日闖禍不斷,坦白說,若不是瞧着那張臉,那身子無人能及,朕斷不會容一個無用的寵臣如此跋扈驕橫。”
他說的是原先那位晉陽公子的事,林凜聽了,心下惻然,不禁牢牢握緊白析皓的手,白析皓微微一笑,貼着他耳邊道:“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