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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野望身邊,總是不乏美人。百花樓的欲說還休,畫舫裏的柔媚若狐,侍女風嵐的颯爽傾城。如今,又見蜀錦纏頭,步搖條脫,是個冷麪春桃。“沈兄認爲如何?這可是我花了千金贖來的,莫要虧待了她哦。”他彬彬有禮的說着,手依舊執了一把八骨折扇,風流俊雅。我這才注意到今日他對面竟坐了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身材肥腫,油光滿面。“好……好……好……”他連道三聲,直勾勾的盯着那美人,就差沒流出口水來,“家中妾侍無一人能比!昔日幽王爲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今個我倒是見到真實的了。”薄野望微微望向那女子,燈火明滅襯得他表情愈發深不可測。“流火,還不好好謝謝這位劉老爺。有了他,你的殺父之仇就不愁沒着落了。”那女子淡淡的顏,良久扯出一個淺淺的笑。竟未像平常胭脂粉燕那樣胼手胝足、亦步亦趨,只是頗爲專心的在謄寫一首字畫。隔着羽簾朱紗,我看不清她的神色,是喜悅,還是落寞。風塵中的翩翩佳人,拋開一身落拓不羈,到底還是女子,嚮往着平常閭閻的煙火與歸宿。細微的身世之傷浮起,真的再經不住任何的震盪。“那是那是,莫說一個請求,就算是千萬個,我劉某也絕對答應。”瞧那劉老爺已迫不及待坐到了那位名喚流火的女子身邊,齷齪的笑着,骯髒之手攬過她纖弱的肩,微微低頭,便是一親芳澤。本以爲流火會反抗,但卻見她水眸流轉幾番,看不清沉浮底色,玉臂竟繞過那人的頸項。“妾身願許身能報殺父之仇之人。”她微微喘息着,那迷濛的神情卻如一支弱柳在狂風中搖曳。那劉老爺喜不自勝,喚人將流火接走後,我看他竟滿滿換上恭敬的神情,頗爲諂媚。而那個落拓不羈的佳俊才子正倚了闌干,一臉肅然,彷彿策劃着一場驚天動地的陰謀。“若我沒猜錯,這裏應是華國。”雲恭突然低聲說,“也許……這就是最後決定的行動。”“要開始了?”我有了不祥的預感。一旦時機成熟,薄野望出手,安國的朝野將會發生有史以來最大的動盪。“薄公子真是出手大方,卻又不知是哪陣風把你給吹來啦?”那劉老爺小心翼翼的說。“不過是點小意思。雖然我那少不了這種細草幽花般的婉孌女子,但我早就聽聞大人您閱歷無數,卻獨獨鍾情於這樓裏的花魁流火。老鴇不願放人,你家裏的妻室更刁鑽的可以。於是便略盡薄力,幫人所難嘛。”薄野望說的輕鬆,“至於說哪陣風,還不是我仰慕您大人的威名,早就想結識您這個朋友了。”“薄公子說這話可折煞在下了。您能說的動在下這皇親國戚的夫人納妾,即使我劉某再身負威名,也要對公子五體投地啊。”“劉大人可言過其實了,欺人的話可不是這般說的。”薄野望悠然望着他。“哪裏……我劉某人雖笨拙,但從不說那種小人之言。”“那好。”薄野望突然啪的一收扇,清脆之聲滑過月夜喧囂,彷彿釘錘之音,“那便爲了實現你這不欺人的事實,拜託大人一件事。”“薄某不才,欲想在華王身邊謀個差使。還煩勞大人明日替我向華王作個引薦。”他輕描淡寫的說,“我知現今華王沉迷酒色,已連續一年不理朝政。但大人放心,我絕不會做驚怒華王的舉動,連累大人您。”“這個……”那劉老爺面露難色,“引薦自然可以。但我還要說一句與公子。我雖是華王的親侄,但華王他現在是誰都一概不見……”“放心,我自由分寸。好酒好人,帶着這些過去,華王他不得不見。”夏日已遠,秋季漸深,樹葉跌落在階前,悄沒聲息,卻猝然驚心。“你,就是那位新來的謀士?你說能一舉洗刷華國八年前的恥辱,是怎麼一回事?”華王果真對他說的話有了興趣。不過這是在他享受完所有帶來的美人之後。看那宮中奢靡的承歡,我有一種嘔吐的慾望。想起八年前……我皺眉。華國和殷國一衣帶水,歷年兩國之間雖不算關係親密,卻各自相安無事。二國邊界雖一直有三座城池所有權一直爭論不下,然當時各自君主都認爲能享樂一天是一天,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三座城池又稱爲了邊緣三不管地帶。然這種平衡的狀態終於在殷世子白即位後有所改變。他即位後即大肆發展遊牧業,而那三座城池正是肥沃之地,於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派兵駐守,三座城池一夜之間便成爲了殷國的囊中之物。然此舉激怒了這頭一直看似溫和的睡獅華國。華王派兵征討,卻不料殷王修白早有準備,聯合安國一同迎敵,直將華兵打退至華國西北臨善。由此華王雖忌憚殷、安兩國合縱之力,卻又一直耿耿於懷。“眼下正是攻打殷國的最佳時機。”許是薄野望長年逍遙在外,居然沒有人識破他安國王族的身份。“攻打殷國如今時機最佳?薄公子快快說來聽聽。”華王果真情緒激動,幾乎要從王座上飛身過來,“孤一直以來期盼着這一天的到來,然苦於無計。薄公子若能出此錦囊,孤在此定不會虧待了你。”“攻打殷國,安國必派兵救援。然眼下安國將帥安陽息如今下落不明,最爲華王所顧及的風雷軍羣龍無首。這是其一。”他娓娓道來。“這我已有耳聞,然安世子封驍勇善戰……”“我對安世子作戰頗爲熟悉。”薄野望倒是胸有成竹,“我軍可在安、殷必經之路蒼伏設下埋伏,兵分兩路,逐一包抄。”“這個……就算你對安世子這一方有勝算,那殷王修白實力亦不可小覷……”華王有些猶豫道。“我有一人,請華王封其爲統帥,薄某願以項上人頭擔保,擒獲殷王修白。”我正奇怪會是哪個人居然能與殷修白這個變態力相匹敵,卻看大殿的陰影中緩緩走來一個身姿修長的人。我微微眯眼,覺得甚是熟悉,待那俏麗容顏漸漸清晰後,不由得驚呼一聲。是女扮男裝的月風嵐!“薄野望你又在玩什麼把戲?讓一個女人當統帥,你是不是不把我華國放在眼裏了?”也許是歷經風月場,那華王竟然一眼就識破了月風嵐的女兒身。而且,我看他的目光裏好像還帶了一絲慾望與不滿。大概是指責這薄野望沒把這絕色也送給他當姬妾了。“華王有所不知。”薄野望倒是在君王的盛怒下波瀾不驚,“這女子本爲安國人,且和那殷王有一段過往舊事。她帶領的一方兵馬,說得一口流利的安國地方口音。這正可以迷惑殷軍,到時我們攻其後方,殷軍自會軍心動搖,不戰自亂。至於生擒殷王……”“我會來個調虎離山之計。”月風嵐突然站昂聲道。“哦?說來聽聽。”那華王明顯來了興致。我心中一緊,似是猜到她要幹什麼了。果然接着聽她說。“我與殷王妃乃是至親姐妹……劫持家眷,引至懷水之濱,讓那裏埋伏一隊人馬……”“殷王即便心計再強,他也有軟肋。一是家眷,另一個便是……”薄野望轉頭望了月風嵐一眼,“競獨淵。”我微微一驚,卻聽月風嵐繼續說道。“我曾與競獨淵習過劍術,瞭解殷王劍法的弱點,定能夠將其戰敗。”華王漸漸露出喜色,“百年難遇的大好機遇,孤且相信你們,斗膽一試!薄野望聽令!孤便封你爲華兵軍師,另附大將七名,爲孤此戰好好謀劃!”“遵旨。”我見他一身華服緩緩跪下,面上是前所未有的釋然與輕鬆。————————————大街的某酒家內。“我們只看了這一段,兄長依舊下落不明。你不打算再繼續了麼?”我有些奇怪的望着雲恭,他若有所思的望着陳列的一罐罐女兒紅,面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你兄長現在幽國。”他突然抬頭,“不過我現在擔憂的遠遠不是這個……”“爲什麼這麼說?”我十分奇怪的望着他,幽國,那可是遙遠的北方國都,要翻過崇山峻嶺,橫跨數條大河,幾乎各種地貌都要經歷個遍。想一想都覺得兄長去到那裏簡直……“至今爲止,我們看到薄野望所經過的國家……安國,荊國,殷國,華國都沒有你兄長的消息。剩下的五大國,周、冉、夏、姜、幽。周、姜、冉三國連年戰亂不斷,黎民顛沛流離,不適宜落腳。而夏國是國君荒誕昏庸,是個水上之國,防衛頗嚴,而且,我知道樂魂很討厭水……”“兄長是爲找尋樂魂姐下落而去……”我恍然,“等等,樂魂姐是冰雪系的吧?”他微微抬頭,神色柔和的望着我,靜靜一笑,“安陽家幾乎擅長各類鬼系,不分偏重……”“幽國乃是四季落雪的國都,且男女平等。”我嘟囔着,“我兄長倒是十分喜歡冰雪系,也許你說的沒錯。”“那就幾率更大了。”他穩穩放下酒盅,“等解了御魂術,便去幽國吧。”“你剛纔說更擔憂的是什麼?”我忍不住問道。“薄野望已經開始行動。”他靜靜望着窗外的一抹斜陽,“此去幽國路途艱險,要跨過好幾個國界,但願戰火不要這麼快就降臨到九州。”“你是說,他剛纔走的那一步棋,基本能夠成功?”他微微垂了眼,“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他的計劃可謂一石二鳥。殷國與華國火拼,兩國之間無非兩種結果。一是他所說的那種,殷王被擒,華王臣服於他。第二種便是兩敗俱傷,他趁世子出征,殺死安王,坐穩寶座。”我目瞪口呆,“安國人民如何能服?天下人如何能服?”“你還不明白麼,洛依?”他苦笑望着我,“這麼多年來薄野望雖遊走江湖,用的另一個身份,但他從未間斷過拉攏自己的勢力,包括安王宮中,亦有無數親信。曾經安世子封身邊的人一一被離間、反間、誤殺,他在爲自己今後鋪平道路,而且這條道路目前鋪的已經很筆直了。”“當然,他當不當王對於我來說無關緊要……”他目中幽幽,清淺的眸牢牢望住我,“安陽家的砝碼在他手上。我最擔心的是……他對你……”“他已經坐穩了寶座,之前只不過是利用。”我急忙道,“我存在與不存在有什麼關係?”“你忘了,洛依……”他語中帶了一絲苦澀,“你是他的準妃,他已昭告天下……就算那是臨時之計,等他坐穩王位之日,便是君王之言,即便他心中無你,也要對天下人兌現承諾。更是讓你兄長……安陽貴族永遠歸順他的最佳之法。你兄長冷情,雖不會拋家於不顧,但依他的手段,亦可反將上一軍。薄野望雖掌握他的身世,卻不甚穩妥。他知道,你在你兄長心中的位置,這足以加重他控制你兄長的力量。”“洛依,你可以不顧你的兄長,不顧你安陽府上上千人的性命麼?”容娘,秋秋……我抓緊了手,心中雜亂如麻。“也許那一戰他會敗……他會敗……”我語無倫次的說,“他不一定當王的……”他幽幽嘆了一口氣。“當不當王,並不是我們能夠決定。你剛剛也看到了,他那可怕的謀劃,幾近完美的戰略部署。他的勢力也非我們可小覷……”“那該怎麼辦?”我無措道,“你知道,我不可能屈服於他,我不可能當王妃!而我更不可能讓你有任何危險……”他目中閃過一抹淡淡的哀涼,卻什麼也沒說。後來,我才知道。那時,最該令人擔憂的根本就不是我的命運。而是我對面那個最在乎的人。我說的那句話,不可能當王妃,與不可能讓他有危險,根本就是個無法兩全的事情。命運就是這樣。不可能完美,也不可能毫無選擇。我若選擇走上王妃之路,我便要失去我這一生的幸福與自由。然而,我選擇另一條路……這便是今後,那個或悲或喜的結局。有鑽心剜骨的疼痛,也有深入骨髓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