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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破天驚的巨響,彷彿只是腦海中不真實的一個畫面,我呆呆的看着眼前六角的雅緻蘭亭瞬間傾塌。恍惚中似聽到郡主的尖叫,卻很快被跌下來的碎石沙土淹沒,眼前是一片黃土騰起的昏暗。來不及去呼喊雲恭,我被巨大的氣流衝擊力甩出幾丈遠,最後重重撞在了宮殿的牆壁上,只感覺骨頭噼啪一聲彷彿盡斷,我有氣無力的以一個很不雅的姿勢趴在地上,稍稍一動就疼的呲牙咧嘴。眼前景象模糊了一下,右手陡然一陣麻痹,有液體從鼻中流淌下來,滴在地上彷彿不合時宜綻開的梅花,鮮豔異常而觸目驚心。我呆在那裏,腦中已是嗡嗡響作一片。這便是使用禁術的代價,口中滿是鐵鏽的生澀味道,我難受的閉上眼睛。心一下一下敲擊着胸膛,是從未有過的空洞之聲。我終是喫力撐起身子,剛想出聲卻被浮灰嗆得咳了起來。待眼前景象平息,我驚覺自己闖了大禍。“這……這便是破軍系禁術白矢的威力?”我難以置信,當初只不過是無意中看到宮中咒靈師之間的習授,直覺那咒文念起來甚是好聽,便記了下來。最後熟識到竟能不吟詠而發力,但從未敢試過。沒想到真正用出,威力竟是這般巨大。“凡公子!”有身影踉蹌着走來,我正驚嚇的石化在那裏,一轉頭竟是郡主扶着雲恭站在身邊,“凡公子你用的究竟是什麼術?”雲恭急忙過來扶住我的身子,二話不說就扣上了我的脈,從未見過他這般嚴肅的樣子,那力道之大,疼的我輕呼一聲。“禁術?”他眸中神色不定,“他竟然教了你這個?”眼看那怒火就要在他眼底燒成一片,那森森的寒意讓我一個瑟縮,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急忙解釋,“別……別這樣,我偷學來的。”“你知不知道你的身子——”他面色很是不好,突然揚聲,目光與我相碰後卻戛然而止。只是一瞬間,他皺緊了眉頭,彎下腰彷彿受了巨大痛苦一般,呼吸急促起來。“寧玹!”郡主慌亂蹲下身子,一時手足無措,“你哪裏不舒服?”她惶然間轉向我,嚅囁了一下脣,許是看到我眼下這情況和病人沒什麼差別,於是顫聲道,“要不要叫御醫來?”哪有那樣的時間!我煞白了臉,連忙顫抖的握住他的手,感覺他強忍劇痛卻不忘抗拒,心急下便用了催眠術。瞧着他漸漸安靜下來,我舒了一口氣,一時間忘了周遭,急忙匯聚周身靈力緩緩注入他的脈絡之中。腳步聲在近處傳來,我深受驚擾的抬頭,卻這對上攝政王那陰沉邪肆的眸子。“你到底是什麼人?從哪學來的旁門左道?”我張了張口,卻在目光觸到他的側腹,完全啞了聲。那裏橫亙了一條深達幾寸的傷口,血雖然及時止住,但仍是觸目驚心,彷彿旁人都能感受到那份疼痛。“是……是江湖上一名布衣神棍教給我防身用的。因是第一次使用,我沒想到,所以……”我低下頭不敢再去看他,最後聲若蚊吶,“凡音甘願領罰。”“你知道麼,就差那麼一點,站在這裏找你算賬的也許就不是我的人,而是我的魂了。”他說的陰森,“不過放眼這冉國,能傷到我的人少之又少。試探你護衛的能力,還真是多此一舉了。罷了,宮殿塌了可以再修,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對冉國上下都算有恩在先,這個比試也是我提出的,把你逼到這絕境上也有我一部分原因。好了,我就權當用這小小一道傷口,換來了一睹九州失傳禁術的機會吧。”“保護好寧大人。”他說完最後一句話便轉身離開,那道挺拔高立的身影在花苑中幾轉,最終在幾叢灌木後消失不見。————————心驚膽戰一場後,我和雲恭最終還是站在了宮門之前。隨着那道道厚重的朱門次第打開,一望無垠的草原如綠毯鋪瀉直達天邊映入眼前,剎那間空氣中都混雜進了青草的香味,直覺心靈都被清新的自然之力所盪滌。那場驚心動魄的比試竟未能阻擋出行,在我看來簡直就是奇蹟。雲恭那般虛弱,竟然還要堅持動身,口中說着祈福的誠意,句句卻如同加在我心上沉重的鉸鏈,因爲我知道他真正用意是什麼。正是不希望這得之不易的機會落空,我也做出一副精神百倍的樣子,努力掩蓋住那禁術帶來的靈力損耗,只反覆強調已無大礙。說着言不由衷的話,我和雲恭卻對對方的傷勢心知肚明,然而卻不謀而合的極力安撫郡主,最終讓她含淚同意。攝政王雖然當初一口赦免了我,好像一點也不在乎我弄得爛攤子,還有那傷及他的事實。但那可是一國攝政王,我大概傷的不只是他的身體,更是他的自尊。他那冷靜邪魅的外表下,心中定是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凌遲而死吧。而且我直覺他並不相信我對身份的解說。但畢竟他對雲恭心懷敬意,也不能立刻對我這個救死扶傷的醫官做什麼。徒步八十里,那羣浩浩蕩蕩護送我們出宮的侍衛終是在山坡後消失不見。我坐在馬車裏一把抱住雲恭的臂,憂心道,“我知道一旦決定的事,你不會改變想法。出來我的確開心,可你身子真的不要緊麼?”“難道你沒聽說過,心情是康復的最佳良藥?”他望着窗外浩渺遼闊的草原,神色柔和的笑了笑,“倒是你那禁術損耗了太多靈力,我正是要去那個地方,它會消除那禁術帶來的創傷。”“那又是哪裏?”“神廟前的神域之海。”“原來你帶我出來還有這般原因!”我恍然大悟,“也是恢復我爲你療傷耗費的靈力吧?”他微微低垂了目,一時間竟靜默無聲。好久,他才抬頭輕輕一笑,“那種靈力的消耗與平常是不同的。”難道恢復不了?我心中一緊,似是明白了什麼。“雲恭,你說的醫好你需要耗盡我的生命,就是因爲這種靈力無法恢復的原因麼?”沒想到他突然轉過頭深深的望着我,輕輕道,“我不會讓你耗盡生命。”“可你的病——”他突然笑着摸了摸我的頭,突然似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我怎麼忍心丟下你一人在這個世上?還記得無棱高原麼?等到一年一度的六月初四桃花節,聖石碑便會打開,到了那裏,興許便會找到治癒之法。”“到六月——”我細細掐指一算,那是四月之後了,還要等我接完容娘才能去,“好,我一定會堅持到六月,那之前,你一定要乖乖療傷!”“嗯,那你要按我說的來。每日只需要一刻鐘的治療時間,不得再延。”“我會日夜盼着六月初四的到來!那是個什麼樣的節日,一定很漂亮吧?”“是無棱高原上特有的桃花節……應該是十里桃林,落英如雨吧。”他神色飄渺,目中露出一抹迷濛,“相傳陌上桃雨爭香豔,花開時節動王城……”後來我才知道,他那時撒了一個多大的謊。但是,當初的我,只天真的想着所有的一切,沒有絲毫的覺察。窩在他懷裏,我望着遠方茫茫平野出神,“雲恭,還記得我們初遇的大漠麼?那個地方到底在哪呢?”“那是在周國境內。”他目中泛起回憶之色,淡淡笑了笑,“離這裏不遠。草原往往處於大漠與森林的交界帶。三國地貌這是如此,周國爲平陽大漠,姜國則是莽莽叢林,而冉國則在這萬里草甸之上。”“雲恭,我那時怎會那般傻……”我突然捂住臉,沮喪不已,“其實,你那時說的一切,說在大漠之前便遇見過我,就是因爲你是我的劍魂吧?從我能力覺醒之時,你便一直在我身邊?與我在大漠並不是巧遇,而是你第一次實體化出現我的面前,所以樂魂纔會那般驚訝,所以你們那時雲裏霧裏的話……”他輕輕攬過我的肩,低聲道,“魂劍之間是能夠相互感應的。我之所以覺醒的那樣早,是因爲你有那樣的心——善良包容,對一切都充滿熱愛。是你那樣的心境喚醒了我。”“這麼說,魂劍之力覺醒時,是我在那池塘邊大喊大叫——那究竟是什麼時候的我?”我皺眉,“爲什麼我一點都不記得自己幹過這等事?”“誰知道呢?”他低低笑着,“許是更早的時候……”小溪,池塘,碎石——你們都是我的朋友。我努力回想這樣的景色,居然腦中一晃,大喫一驚。“這樣的景色,莫不是境雲山——”難道在我五歲大病後休養的那段時日,魂劍之力便已生成了?!“也許亦是因爲境雲山那裏充沛的靈力,總之,我在某一天裏覺醒。”他望着天空上飄過的層雲皺了皺眉,“覺醒之後,你經歷的一切都映在我的腦中,我是你的魂劍,也許沒有人能夠比我更瞭解你的一切。”“原來你全都知道!”我驚嚇的坐起身來,瞪着他,“那豈不是我那時做什麼你都能看見了……?”天啊,想到這裏,我大窘,顫抖着拿手指比住他,“難道……難道我的喫喝拉撒睡都在你的注視下?!你……你可是個男的!就算是我未來的夫君,也不能……不能……”我噎住,再也說不下去,只想找塊豆腐一頭撞上去。“誒?”他露出很是迷茫的表情,像找不到歸家之路的孩童般純真,“我只是覺醒的能力,能夠讀懂你的心思,又不是寄生在你體內的蟲,睜着一雙眼睛——”我早已離他遠遠的,捂着臉砸過去一個軟墊,“你騙人!你明明什麼都看見了!偷窺狂!”接着,便一堆喫的零碎東西砸過去,他哭笑不得接住。不料馬車一個不穩,嘩啦啦灑了他一身。我大驚,連忙跑過去扶住他,“沒事吧?是我不好……”“你心情不好時總愛這樣砸東西。”他笑着起身握住我的手,竟然隨手打開一隻掉落的芙蓉糕,優雅丟到嘴裏,“不過這份獻上美食的好意我心領啦。”“狡猾!”我毫不客氣的也上前啊嗚咬了一口。“可是我出生時便被兄長封印了靈力。”我想到一個問題,口中含糊問道,“怎麼還會有魂劍之力的覺醒?”“因爲這是兩種不同的力量。”他解釋道,“魂劍的覺醒是不需要靈力的。但覺醒後能力的發展則需要靈力的增加。所以薄野望纔會派人一度刺激你靈力的解封,爲了讓我的力量壯大……”魂劍之力與靈力竟是分開的!難怪兄長在幽國連續的攻擊是分開的。第一次定是封印了我的靈力,最後一次則徹底銷燬了我的魂劍之力。“不過我能夠實體化在你的面前,是過了好久的時間,最後你在大漠遇劫,促發了我實體化的成型。但在這之前,從見到你兄長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他對你魂劍之力的在意,我察覺到他的敵意,因此小心隱藏了自己,也許正是這樣讓你的靈力一直不是很穩定。”“難怪我靈力總是時有時無的,是你在搞鬼?”我懲罰似的掐了他一下,“那爲什麼在大漠客棧你見到我後不說出實情?”“知道我的存在,不知會爲你帶來多大的麻煩。”他苦笑,“薄野望一直在監視着你,你所知曉的,全會成爲他得到的訊息。到時他一定會採用更可怕的手段控制住你。正因爲我的隱瞞,薄野望至今都未曾得知你的魂劍之力已能夠實體化。”我想起薄野望那時的調侃,還說雲恭如若在現世活着則比回憶裏要老上十五歲。如此看來,他的確不知雲恭就是劍魂的事實。“而且,總有一天身爲魂劍之子的安陽息終會發覺到我的存在,我雖然在覺醒之初能隱藏自己,但我實體化後的靈力是你兄長完全能夠感知到的。”“你果然是在擔憂我兄長對你的態度!”我目光暗下來,兄長對於魂劍的心結,確是很難打開。“我不想讓你陷入兩難。其實在我實體化時,我便已料到總有一天你兄長會銷燬我,並對你封印有關我的記憶。當時那樣的境況,只有你的兄長才能給予你安穩的生活。”我抖了一下,緊緊抱住他的肩。“既然如此,我便情願一直隱瞞我劍魂的身份,以換來安陽家族一個安定的未來,讓你能夠擁有一個永久的家……”他疲憊的笑了笑,“不過現在看來,我似乎做的不夠完美呢……”“胡說!”我搖了搖他,“你怎麼肯定我不能夠說服兄長?就算你表明劍魂的身份,在我面前,兄長他也不會做的太過分!”“你應該明白他的……”他握了握我的手,輕輕道,“在幽國發生過那一切,你就應該明白了。”我一怔,是啊,在見到兄長後他便毫不猶豫的攻擊了我,那樣的果斷決絕,充滿殺意。就算我真的想要說服兄長,他會給我機會麼?“你還記得你問我爲何用月白紗縛雙眼的事麼?”他突然轉移了話題,似是不願讓我再陷入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中。我點了點頭,那件事我一直很奇怪。“那時我剛剛實體化,眼睛還見不得日光。”他莞爾,“那樣的我居然還能得到你的青睞,真是讓我受寵若驚。”我哈哈大笑,忍不住起身印上他的脣,“因爲我也是你這世命中劫數之一啊!”說到這,我有些不滿的指控,“可是你明明喜歡我,在客棧開始卻對我那般冷淡,讓我一度以爲無論我怎麼做都無法博得你的喜歡。”我沮喪道,“你不知那時我有多頹廢!”“說實在的,我心裏確實存了那樣一份心思,希望你沒有喜歡上我更好。”他緊緊摟住我,聲音帶着淡淡的憂慮,“這樣你就不會受這麼多抉擇的痛苦了。”“我痛苦的是我那時竟然那般遲鈍,一直以爲在現世中再次遇見你,是與回憶相隔十多年。那時你容顏未變,我竟然因爲高興而一時忽略了這點。你曾經說的那些,分明就是暗示你是我的魂劍……可我竟然……竟然……”我抱住他的脖子,壓抑道,“其實我真的沒有想到,在凝劍閣之外居然能召喚出魂劍!”“因爲我迫不及待想見到你。”他貼近我的臉,吻了吻我的眼睛,“期盼與你相遇,期盼終生守護,期盼在這亂世風煙中並轡天涯,踏遍隴雲。”是啊,我何嘗不是滿懷期盼。擦乾淚水,我與他相視而笑,管他幾分人世糾葛歲月寒暑,只要有他在身邊,便是最大的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