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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靳嶼套上短袖t,拎了拎胸口的衣料調整坐姿,將衣服穿正後,見她沉默不語,看着鏡頭低聲問道:“怎麼了?”
“你是覺得我噁心嗎?是因爲我交過幾個男朋友?寶貝,我——”
他突然打斷說,“我是覺得我自己噁心。”然後眼神幽深地靜靜看着她許久,一直沒再開口。
屋內很靜,偶爾能聽見隔壁老太太零星的咳嗽聲,窗外車輪軋着石板路粼粼碾過,葉濛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往下接。腦中兀然有些空白,愣了片刻,卻聽他拳頭虛虛抵在嘴邊,輕咳了一聲,低着頭道:“我看過醫生,醫生說我只是有點心理障礙,你幫我弄過之後,我好像對這件事沒那麼牴觸了。但是好像得看着你纔行,我自己還是覺得噁心,其實有時候不是沒感覺,就是怕,寧可忍着。”
“爲什麼?”
那時候他十六歲,剛從美國回來,爲了哥哥,他被人不聞不問地丟棄了三年,做什麼錯什麼,哥哥永遠是家人的掌上明珠。他小心翼翼地在人家的屋檐下像螻蟻一樣喘息着。遭受了李凌白長達十來年的家庭暴力,無論他做什麼,都得不到認可。人在壓力大,或者燥鬱的時候,總會想通過一種方式來舒壓。
有一種方式,便捷又快速,就是比較廢紙。但至少那一刻,他可以不用想着去取悅任何人。
直到有一天,他開着音樂,戴着耳機在房間裏忘了鎖門,被李凌白猝不及防地推開。耳機裏的靡靡之音成了絕響,在他耳邊隆隆作響。他整個人驟然發緊,全身肌肉彷彿被打了肉毒桿菌,僵硬得一動不會動。
他像一把繃得緊緊的弓,期盼着李凌白不要說難聽的話。然而,李凌白在門口站了半晌,看着那些凌亂的紙團,露出一種極其厭惡的神情,彷彿看見了世界上最骯髒角落裏的淤泥腐爛,散發着令人嘔吐的腥味,捂着鼻子,像是對他忍無可忍地揚聲惡罵道:“你怎麼這麼噁心!!”
李靳嶼當時也不過就是十六歲。十六歲的男孩。脫了褲子,穿上褲子,都是一個個乾淨明亮、偶爾莽撞卻懷有堅定希望、鮮衣怒馬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