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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夜整夜失眠,睡不着就整晚坐在小院裏抽菸。他奶奶睡眠很好,不像一般老人家睡眠淺,一點動響就醒,老太太睡覺雷打不動,不太起夜。他那時候剛從鬼門關走回來,對什麼都潦草敷衍,也不太愛說話。對老太太始終也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有時候煩了還會把她撣開,紳士的底線他能守住,紳士的風度那時候全無。極其厭世地趕她:“您能別管我麼?”
老太太脾氣也不太好,見這孫子不太好教訓,把碗一摔,“你愛喫不喫,你要不是我親孫子,我才懶得管你!”
李靳嶼少年意氣當頭,一焦慮,也把抽一半的煙給摔了,“那我親媽怎麼不管我啊!”
老太太這人向來節儉,見不得人浪費,也不管這小少爺以前是個什麼性子,直接從地上把那支菸撿起來,拍了拍灰,將濾嘴塞回李靳嶼的嘴裏,“要抽就抽完,下次再抽一半給丟了小心我抽你。”
小少爺性子其實還挺不錯的。人人都誇他聰明有教養,但他一發病就像一隻被囚籠困住的小獸,發出無力而張狂的嘶吼聲,其實這種看似張牙舞爪的狠戾至少在老太太面前是有點虛張聲勢的。老太太風雨不驚,但她脾氣差,是真動手的那種,聽說爺爺就是被她這麼打死的。當然只是鎮上傳說,李靳嶼知道爺爺其實是病死的。
李凌白從來不打他,她只會冷暴力。老太太是真捨得下手打,氣急了狠狠拍他背,就像邰明霄的外婆一樣,拿着雞毛撣子追着邰明霄氣兒不帶喘的,能跑半個北京城。
李靳嶼後來漸漸適應了。跟老太太的關係日漸和諧,他脾氣越來越隱忍,老太太倒是越來越彆扭,大概是這幾年身體不好,總是給他惹麻煩,老太太心裏過意不去,各種兇罵掩飾自己。
李靳嶼也都不當一回事,給她關上門,也沒走,背緩緩靠上着門。
他雙手抄在兜裏,仰着頭,拿後腦勺頂着門板,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頂,難得不懶散,認真地靠着,似乎在回憶這幾年跟老太太相處的時光——臉上掛着的笑意漸漸被壓平,大腦不過一遍不知道,過了一遍彷彿放電影一樣,他直接從片頭拉到了片尾,對比就顯著了。當初那個蓋世英雄,坐了十幾個小時火車風塵僕僕從寧綏趕到北京護着他、八面威風的老太太,好像就在一夕之間老去了。她這幾年生病,李靳嶼也沒覺得她有什麼變化,也許只是因爲朝夕相對,他沒太注意。所有的痕跡都刻在歲月裏,只不過被她用細沙撫平了。風一吹,痕跡便露了出來,經不起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