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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愛我嗎?”
我讓他儘管放心。但時間過得飛快,每次我回到家裏都非常生自己的氣,因爲我還有很多功課要補。
安東尼奧糾結的事情永遠只有一個:薩拉託雷的兒子。他怕我跟他說話,也怕我見到他。我很無奈,爲了不讓他痛苦,就算偶然在上學和放學時,或在走廊上遇到尼諾,我也都瞞着安東尼奧。其實我和尼諾之間從沒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情,彼此最多點個頭,打個招呼,然後就快步走開。如果安東尼奧是一個理性的人,我會告訴他我跟尼諾見面的情況,然而他並不是,其實我也不是。儘管尼諾一直都沒有搭理我,但只要看他一眼,接下來的幾節課我都神思恍惚。我們之間就隔着幾間教室,他真實、活躍,比我們有些老師更有文化,他勇敢又桀驁不馴,他從我腦海裏抹去了老師講的話、教材上的字、結婚計劃,還有大路邊上的加油站。
在家裏我沒法學習,關於安東尼奧、尼諾以及未來的混亂思緒時刻困擾着我,加上我母親神經衰弱,事事都跟我大吵大鬧,弟弟們一個個都把作業扔給我。這樣沒完沒了的干擾也不是現在纔開始,我一直都是在混亂中學習的,我曾經的決心和自制力讓我在這樣的條件下也能學得很好,但那種精神已經慢慢被消磨殆盡了。現在我做不到了,或者說,我不想做到了。通常,整個下午我都在幫母親做家務,幫弟弟們寫作業,我自己幾乎沒有時間學習。以前我還會犧牲睡覺時間來唸書,但我已經筋疲力盡,只有睡眠能帶給我片刻安寧了,於是我常常丟下沒有寫完的作業,就上牀睡覺了。
就這樣,在課堂上我開始心不在焉,我毫無準備地去上課。我擔心老師會提問我,我的擔心很快就變成了現實。有一次在同一天,我化學得了兩分,藝術史得了四分,哲學得了三分,我脆弱的神經一直緊繃着,就在我拿到最後一科糟糕的分數時,我終於當着所有人的面哭了起來。那真是一段可怕的時光,我墮落了,迷失了自我,這讓我既恐怖又享受,既害怕又自豪。
在學校門口,阿方索告訴我,他嫂子讓我去她家找她。去吧去吧,他有些擔心,一直鼓動我去,他說我在那兒一定比在家裏學得好。那天下午我就朝着那片新小區走去,我去莉拉家,並不是要解決我在學校遇到的困擾,我肯定我們會一直聊天,讓她知道從前作爲模範生的我,也會學習越來越糟糕。我告訴自己:即便是跟莉拉聊天,墮落下去,也好過在家聽我母親嚷嚷,應付我弟弟們蠻不講理的要求,或在對尼諾的狂熱思念和對安東尼奧的埋怨中掙扎;至少我能學會一些婚姻生活中會遇到的事情——那時候我已經把這視爲理所當然的了,我覺得我遲早都會結婚。
看到我去,莉拉非常開心,她的眼睛已經消腫了,嘴脣也在慢慢癒合。她穿得很漂亮,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還抹了口紅,她在自己家裏走來走去,卻像個外人,好像在別人家做客一樣。進門的玄關那裏還堆着結婚禮物,房子裏有一股石灰和油漆味,還混合着飯廳嶄新的傢俱散發出的隱約的酒精味,餐廳裏有桌子,還有鑲着鏡子的餐具架,鏡子周圍嵌着黑色木頭雕成的葉子,玻璃櫥櫃裏放滿了銀器、盤子、杯子和五顏六色的玻璃酒瓶。
莉拉給我煮了一杯咖啡,我和她坐在寬敞的廚房裏,感覺很開心,像兩位闊太太,就像我們小時候在地下室通風口那裏玩的那些遊戲。我感到無比放鬆,覺得自己之前不來真是一個錯誤——我有一個年齡和我一樣大的朋友,她有自己的房子,乾淨整潔,裏面還有許多奢華的擺設,這個朋友整天沒什麼事可做,她很高興能有我的陪伴,即使我們都變了,而且會繼續改變下去,但我們之間的友情永遠都不會減退。爲什麼我不坦然接受呢?自她婚禮那天以來,我第一次感到和她在一起很自在。
“你和斯特凡諾怎麼樣了?”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