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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
“接吻的事兒?”
“是的。”
“沒有,他什麼都沒有說。”
儘管長時間曬太陽,在海里游泳讓我暈乎乎的,但我還是沒有說錯話。莉拉去睡覺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在牀單上漂浮着,這個黑暗的房間好像被紅藍色燈光籠罩着。皮諾奇婭急匆匆地離開了,是因爲她愛上布魯諾了嗎?布魯諾要的不是她,而是我?我想着皮諾奇婭和布魯諾之間的關係,我重新回想她說過的話、她的聲調、動作,我越來越覺得莉拉說得對。我忽然對斯特凡諾的妹妹產生了好感,因爲她有強烈要求離開的勇氣。但布魯諾喜歡我這件事,我覺得不是真的,他根本連看都沒有看過我一眼,更何況,假如就像莉拉說的,他的目標是我,他應該會來赴約,而不是讓尼諾來,或者至少他們可以一起來。無論如何,無論是真是假,我都不喜歡他,個子太小,頭髮太卷,沒有額頭,而且牙齒太尖了。不行,不行,我想,我不會模棱兩可,我會很明確。
第二天早上十點,我們到了沙灘上,兩個小夥子已經在那裏了,他們沿着沙灘來回走。莉拉三言兩語就解釋了皮諾奇婭沒有來的原因:她要工作,她和丈夫一起回去了。尼諾和布魯諾都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遺憾,這讓我覺得很不安。她怎麼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一點痕跡都不留呢?皮諾奇婭和我們一起待了兩個星期,我們五個人一起散步,聊天,開玩笑,一起下海。在那十五天的時間裏,一定會發生讓她銘記一生的事情,她永遠都不會忘記自己的第一次度假。但我們呢?我們通過不同的方式都關注過她,但實際上,她走了,我們一點兒都不覺得缺少了什麼。比如說,對於她的忽然離開,尼諾一句話都沒有說;布魯諾只是嚴肅地說了一句:“真遺憾,我們都沒有打招呼。”一分鐘之後我們已經開始談論其他事情了,就好像她從來沒有來過伊斯基亞島,從來沒有出現在琪塔拉海灘。
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那種迅速的角色轉換。尼諾通常都是對着我和莉拉說話的,或者更多時候只是對我說話,而現在他只和莉拉說話,就好像我們現在是四個人,他不用再承擔和我聊天的責任。布魯諾呢,一直到上個星期六,他都在照顧皮諾奇婭,現在他轉向了我,還是用那種羞怯、體貼的方式,就像對他來說我和皮諾奇婭之間沒有什麼差別,雖然她是一個結婚懷孕的女人,而我不是。
我們第一次沿着海岸散步,開始的時候是四個人肩並肩走着,但很快布魯諾看到一個海浪衝上來的貝殼,他說:“很漂亮。”於是他低下頭去把貝殼撿起來。我出於禮貌,就停下來等他,他把貝殼送給了我,那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貝殼。這時候尼諾和莉拉沒有停步,繼續向前走,後來就成了我們兩對男女在海灘上散步,他們倆走在前面,我們倆走在後面。他們談論得很熱烈,我儘量沒話找話和布魯諾聊天,布魯諾很喫力地回應我。我試着加快腳步,但他很不情願地走在後面。我很難和他建立一種實質性的接觸,他總是泛泛而談,我記得他說到大海、天空和海鷗,但很明顯他在扮演一個角色,一個他認爲適合我的角色。和皮諾奇婭在一起的時候,他應該談論了其他事情,否則,就很難理解他們怎麼能那麼愉快地度過那麼長時間。除此之外,儘管是說一些有趣的事情,我也很難搞清楚他在說什麼。假如是詢問時間,要一根香菸,或者一點水,他的聲音很響亮,發音很清楚,但當他開始扮演那個追求者的角色(“這貝殼,你喜歡,看看多漂亮,我送給你”),他就會結結巴巴,他說的既不是意大利語,也不是方言,而是一種非常尷尬的語言,他聲音很低,吞吞吐吐,好像對自己要說的話很羞怯。我點着頭,但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同時我側耳傾聽着尼諾和莉拉在聊什麼。
我想象着,他在說他正在研究的那些嚴肅問題,或者她正在賣弄她從書上看到的觀點,就是她從我這裏拿去的那些書上面寫的。我常常試着加入他們的談話,重新獲得話語權,但是每次我靠近他們,我聽到的句子都讓我很迷惘。我感覺到,他正在和莉拉談論他在我們的城區度過的童年,語氣非常激烈,甚至有些誇張,她靜靜地聽着,並沒有打斷他。我覺得很不自在,我失去了自己的領地,只能留在後面,和布魯諾打發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