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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讓人震驚的時刻,四處充滿了陽光和大海的喧譁,我假裝一個人在一座陌生的城市,就像一個全新的我在面對自己的新生。一種全新的生活,從死氣沉沉的事物中突然展現出來,我一定能把握住這種新生。我和莉拉,我們倆在一起戰無不勝——我們只有在一起,才能捕捉到那些顏色和聲音,還有那些人和事。我們可以講述故事,賦予那些故事力量。
我回到我們的城區,就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回來。我又回到了熟悉的街道上,看到了斯特凡諾家的肉食店,還有他妹妹皮諾奇婭;我看到恩佐在賣水果;看到索拉拉兄弟的“菲亞特1100”停在酒吧門口,我真願意付出一切代價,讓索拉拉兄弟從人間消失。萬幸的是,我母親並不知道手鐲的事情,幸運的是,也沒人告訴裏諾那天發生的事情。
我跟莉拉講述我看到的街道、那些街道的名字、汽車的嘈雜,還有那些神奇的光。但我很快覺得不自在,假如她是我,是她在講述一天的經歷,儘管我沒和她一起度過,但我會情不自禁地驚歎起來。我會問問題,會非常活躍地和她交流,提出疑問。我會試着提出,我想和她一起走同樣的路線,假如有機會的話,我會讓這趟旅行更加精彩,我會成爲一個比她父親更好的旅伴。但她卻漫不經心,我當時想,她一定是故意的,是想澆滅我的熱情。她想讓我相信,事情並不是我說的那樣。她只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一個很具體的東西:一本書,或者是一個小噴泉。她的耳朵確實在聽我說話,但她的眼睛和腦子很密切地關注着街道,小公園裏稀少的幾棵樹;吉耀拉、阿方索、卡梅拉在散步;帕斯卡萊從工地的腳手架上向我們打招呼;梅麗娜在大聲地談論多納託·薩拉託雷,艾達想把她拉回家裏;堂·阿奇勒的兒子斯特凡諾剛剛買了一輛“加爾帝內塔”,他母親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他妹妹皮諾奇婭坐在後面;馬爾切洛和米凱萊開着他們的“菲亞特1100”經過,米凱萊假裝沒看到我們,但是馬爾切洛還是投來了友好的目光;可能最主要的,莉拉在想着她揹着父親做的祕密工作,她想着怎麼把鞋子的計劃向前推進。我講的故事,對她來說是一些無用空間的無用信號。那些地方,假如她有機會去的話,她纔會考慮。實際上,在聽完我的講述之後,她只是說:“我要告訴裏諾,我們要接受帕斯卡萊·佩盧索星期天的邀請。”
事情就是這樣,我給她講述那不勒斯市中心的事情,她把吉耀拉家當成了我們談話的主題,那是我們這個城區的一棟房子,帕斯卡萊想帶我們去那裏跳舞。我覺得很遺憾,因爲每次佩盧索邀請我們時,我和莉拉都說去,但後來從來都沒去過。我不去,是爲了避免和父母之間產生不必要的爭吵,莉拉不去是因爲裏諾反對。但我們有時候會很留心帕斯卡萊,在舉行舞會的時候,他穿得整整齊齊,等着他大大小小的朋友。他是一個很慷慨的小夥子,不分年齡,他都一視同仁,願意接待所有人。通常他會在加油站那裏等着,這時候他的朋友三三兩兩地走過來:恩佐、吉耀拉和卡梅拉——現在她讓大家叫她“卡門”。裏諾沒事也會去。安東尼奧要照顧梅麗娜,在梅麗娜比較平靜時,他也會出現,還有他妹妹艾達——索拉拉兄弟會把她拉到汽車裏,不知道在哪裏鬼混一個小時,她有時候也去。天氣好的時候,他們這幫朋友會去海邊,回來時臉上曬得發紅。大部分時候,他們會去吉耀拉家聚會,吉耀拉的父母要比我們的父母開明,在他們家裏,誰會跳舞就跳舞,不會跳舞的可以學。
莉拉開始拉着我參加這些家庭聚會,不知道爲什麼,她好像忽然對跳舞發生了興趣。而且我還驚異地發現,帕斯卡萊和裏諾都是很棒的舞伴,我們跟他們學會了探戈、華爾茲、波爾卡,還有馬祖卡舞。說起來,作爲舞蹈老師,裏諾很容易失去耐性,尤其是對他妹妹,而帕斯卡萊非常有耐心,開始他讓我站在他腳上跳,這樣我就能學會步子。當我們學會一點了,我們就在家裏旋來旋去。
我發現我們都喜歡跳舞,我願意一直跳下去。莉拉還是一副探究到底的表情,好像她的樂趣來自於學習的過程。說真的,她一般都坐在那裏看着,研究我們的舞步,給那些跳得最優美的人鼓掌。
有一次我去她家裏,她給我看一本她從圖書館裏借來的書,上面詳細描述了跳舞動作,還有圖示——男士和女士在一起旋轉的黑白繪圖。那段時間她心情非常好,對於她來說,那是一個生活豐富多彩的時期。有時候,她會突如其來地抱住我的腰,讓我和她一起跳探戈,用嘴哼着調子。裏諾有時候探進頭來,看到我們會笑起來,他也想跳舞,先是和我跳,然後和他妹妹跳,儘管我們沒有音樂。我們跳舞時,裏諾對我說,莉拉現在狂熱地追求完美,總是強迫他一起練習,儘管他們沒有留聲機——莉拉一聽到這個詞,就會開始喊:“留聲機!留聲機!留聲機!”她在房間的角落裏,眯着眼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