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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不知怎麼辦的時候,吳麗敏來了。方子衿像見到救星一般,大聲叫道,麗敏,你不是去醫院當書記了嗎?怎麼現在有時間來了?吳麗敏一來,將這事給岔開了。
吳麗敏不久前提升爲附屬醫院內科黨支部書記,正科級。吳麗敏見了她,也不說什麼,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往家裏拉。方子衿覺得她今天的表情奇怪,進門後便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吳麗敏說她今天看到了李淑芬。方子衿覺得好笑,這有什麼驚奇的?她和李淑芬住在同一個院子,幾乎天天見到。吳玉敏說,你別急,聽我說完嘛。你知道我在哪裏見到她的?方子衿不再說話,只是以詢問的目光看她。吳麗敏說,我今天去衛生廳辦事,結果看到她坐在辦公室的一張辦公桌後面,正向兩個辦事員發號施令。她向衛生廳的熟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李淑芬已經正式調衛生廳擔任政治部辦公室主任,正處級。
聽到這個消息,方子衿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巡迴醫療隊歸辦公室領導,李淑芬要整她,可以說是舉手之勞。
自己竟然會惹下這麼一個宿敵,越想越覺得絕望。環境就像一根無影的繩索,綁在她的身上,無論她怎樣掙扎,都掙脫不了。以前,她也曾想過調動工作,比如調到哪一家醫院當醫生。可現在,整個中衢省她都不能調了。醫學院還接受衛生廳和教育廳的雙重領導,一旦調去了醫院,就只有衛生廳一個婆婆了。那時,李淑芬豈不是想怎樣捏她都行?她覺得,自己唯一的希望,原本是和白長山結婚,永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然而,這個希望遙不可及,似乎永遠都不可能有實現的一天。
那些天,方子衿的心情糟透了。感覺中,自己的頭頂上懸着一顆大鐵球,鐵球只是被一根細細的線拴着,隨時都可能落下來,砸得她頭開腦裂,肝腦塗地。半個月後,巡迴醫療隊的新名單下來了,竟然沒有她。最初聽到這個消息時,她心中一喜,繼而更加惶恐起來。李淑芬這次不給她小鞋穿,是否表明她正在計劃更進一步的行動?
既然不必參加巡迴醫療隊,她也不需要再請保姆了。小紅雖然走了,方叔叔的影子卻還在。方子衿的家裏,常常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有時是幾棵菜,有時是一袋子蘿蔔,也有的時候是一條魚。方子衿覺得奇怪,這些東西是怎麼送進來的?南區居委會的那些老太太們,每天戴着袖標四處轉悠,哪家來了客人,她們總是第一個知道。如果過了一個小時還沒有向居委會申報,她們肯定找一個檢查衛生呀檢查火燭呀之類的藉口上門了。陌生人更是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出現在這院子裏。這個方伯伯怎麼進來的?難道說,他原本就住在這個院子裏或者是學院裏的什麼人?
有這個神祕方叔叔送來的東西,又少了保姆的那些開銷,與其他人家相比,方子衿的日子自然好過些。即使如此,她還是盼着日子快點過。在此之前,她從來都不知道二十四節氣與農業的關係,以爲那只是季節的標誌。周圍的人都在關心節氣,驚蟄一過,雨水多了起來,整天都是煙雨濛濛。如果是以往,城裏人都討厭這個時節,清晨出來的時候,明明見天是晴朗的,到了下午,卻忽然有了風有了雨,氣溫也突然降低下來,寒氣加重,稍不留神就會感冒。今年的春天,幾乎所有人都盼望着雨水更充足一些,不要再像上年一樣到處是旱災。連那些街頭修鞋的也會吟誦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日子磨磨蹭蹭過到清明,方子衿突然煩躁起來。這個日子是她最爲不安的日子。以前的清明,她總會爲死去的父母以及哥哥姐姐燒點紙錢,後來破四舊立四新,紙錢再不能燒了,讓她有一種欠下鉅債的感覺,一到這個日子就惶恐不安。經歷了餓死許多人的去年,所有人都有一種劫後餘生之感,在這些人的心裏,今年的清明,自然是重過所有日子。方子衿也想像別人一樣,悄悄地給亡人燒點錢。可走遍了幾個商店,根本見不到那東西。這幾天,常常能見到一堆一堆的紙灰,而她卻弄不懂那些人從哪裏買到的紙。
站在商店門口,她悵然四顧,想看看是否能發現某個人手上拿着那東西,自己也好上前問問是從哪裏買的。偌大一個寧昌市,肯定有什麼地方能買到那東西,可她雖然在這裏生活了十來年,對於這個寧昌,也實在是陌生得很。
有一個修鞋匠挑着擔子從她面前走過。那是一個矮矮個子的男人,身上的衣服很舊很破,倒也乾淨,一頂破帽子遮住了大半個臉。他從面前走過時,方子衿原本不會注意他,可他非常認真地看了她一眼,那種眼光極其特別,像利箭一般,刺了方子衿一下。方子衿的心中暗自一個咯噔。這目光好熟悉,應該是一個熟人的目光,至少也是認識的人。可是,她何曾認識一個修鞋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