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安提示您:看後求收藏(貓撲小說www.mpzw.tw),接着再看更方便。
“我保證。”我輕輕地說。
“雪碧和可樂那兩個傢伙還好嗎?”他問。
我沉默了幾秒鐘,爲的是“雪碧和可樂”。我終於對他笑了,我說:“雪碧除了功課不好之外,一切都好;可樂那傢伙的鼻子又被拽掉了一次,不過是被我妹妹北北拽掉的。”
“她還好嗎?”—我一直在等,你終於說出來了。
“她很好。”當他聽完我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就像是懷着鄉愁。
在去醫院的路上,我一直都想着冷杉學長。因爲我需要一遍遍地回憶我們對話的場景,來告訴自己,我能面對他,就也能面對醫院裏那些眼睛。—我當然知道這是不一樣的,是本質的區別,可是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爸爸已經去過那間醫院道歉了,這一次是爲了看看那個ICU裏的陳醫生,還有—陳醫生外地的父母已經趕來了,爸爸必須得跟他們商量賠償的事情—我是說,在對話能夠進行的情況下。其實本來是爸爸和小叔要一起去的,可是就在前一晚,小叔說他今年帶的高一新生第二天正好有摸底考,他得監考。陳嫣問:“不能跟別的老師換一下嗎?你告訴他們你要去做什麼,他們不會沒人跟你換的。”小叔說:“那好,我打個電話給……”爸爸就在此時抬起了頭:“不用了,別換,你去監考。”滿屋子寂靜裏,爸爸笑了笑,“真不用,又不是什麼好事情,我一個人就行了。你明天監考完了,記得再給人家律師打電話。這幾天你盯着這個律師,負責這一件事情就好。”然後我聽見了媽媽關上臥室門的聲音—那個關門的聲音一聽就是媽媽,不是外婆,因爲很簡短,沒有任何拖泥帶水。媽媽這幾天,基本上連飯都是在房間裏喫的。自從大媽來過的第二天起,她會按時做好全家人的飯—但是放在廚房裏,然後把她自己的那份拿到房間去,他端着碗筷和一隻盤子的樣子,就好像她在房間裏養了一隻生病受傷的小動物。我們到家以後,就自己開飯,大家都一起默契地接受了這個——她做的菜餚其實都比平時的分量多,包括了小叔一家的。
所以,站在學校門口,我給爸爸發了短信:“爸爸,你等着我,我現在到醫院去。”
然後我就把手機關了,因爲我不想接到爸爸的電話,告訴我不準過去。我不能讓爸爸一個人面對陳醫生的家人,我不能讓爸爸一個人面對醫院裏那些我閉上眼睛就能想象的寒冷的目光,自閉的人繼續自閉吧,監考的人繼續監考吧,忙着賣房子的人也的確是真的很忙,可是不能讓他一個的事情——即使他是爸爸。
醫院的大廳裏其實沒我想象的那麼危機四伏,我長驅直入的時候根本沒人注意到我,所有等着掛號等着就診的病人們把那些穿白大褂的人變成了零星的白點,這樣很好。直到我走進電梯,我都可以是一個最普通的路人。後來回想起來的時候我還是太緊張了吧,緊張到—我甚至忘記了把手機打開,我忘記了我此刻需要打個電話給爸爸問問他具體在哪裏。我任由自己按下了電梯內一個數字的按鈕,就像我當時來看昭昭的時候。電梯門在我眼前緩緩打開,撲面而來的空氣的味道都是驚心動魄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