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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雪碧,所以我的弟弟叫可樂。弟弟的名字是我給他起的。因爲弟弟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我們的媽媽就走了,後來我們的爸爸也去了很遠的外地工作,把我和弟弟一起留在外婆家。走的時候他們都忘記了給弟弟起名字。所以只好我來起。外婆說‘雪碧現在是大孩子了,都會給弟弟起名字了。’
“弟弟今年3歲了。他有一雙很黑很亮的眼睛,不過有點兒小。那雙小眼睛在他的大腦袋上一閃一閃的,看上去很憨厚(憨厚的憨她還不會寫,寫成了敢),很好欺負。再加上弟弟說話總是慢慢的,會說的詞也很少,語調有點兒像蠟筆小新,可愛極了。外婆說跟別人家的小孩比起來,弟弟有些笨。他總是學不會數數,教他認字也教不會。所以我們沒有送弟弟去幼兒園。外婆說像弟弟這樣的笨孩子,能喫能睡就是最大的福氣,用不着去唸書了,也不用指望他有什麼出息。可是我覺得弟弟一點兒也不笨,他只不過是腦子轉的有一點點慢而已。雖然有很多事情他都學不會,可是弟弟最懂得相信我和外婆,相信所有對他好的人。
“那是我上五年級的時候,有一天,外婆到我小姨家裏去了,告訴我說大概喫晚飯的時候回來,我早上出門上學的時候就告訴弟弟,‘外婆出門,可樂你要乖,別吵別鬧,坐在這裏等着姐姐回來,姐姐下午4點就會放學回家,你記住了嗎?’他很用力地點點頭,弟弟不管做什麼動作都是很用力的,看上去特別好玩兒。可是那天下午我們放學晚了,而且,我忘記了答應過弟弟要早點兒回家。放學以後我去同學家玩了,直到傍晚的時候纔回去。走在巷子裏面聽見鄰居在看新聞聯播,纔想起來弟弟一定已經等了我很久了,那個時候我心裏好後悔,我很害怕弟弟會一個人在家裏哭。我拼命地跑回去,打開門一看,外婆還沒有回來,家裏很安靜,弟弟自己乖乖地坐在我們倆的小牀上,安靜極了,兩隻小手很聽話地放在肚子旁邊,黑黑的小眼睛溼漉漉的,看着窗子外面的天空。我這纔想起來一件事,弟弟不會看錶。他不知道到底要怎樣纔算4點,他也不懂得外面的天空暗下來就表示4點已經過去很久了。他答應了我會等我,他就一直等。那個時候我心裏很難過,因爲我覺得我好像是騙了弟弟。我把弟弟抱起來,把他的小臉貼在我的臉上。然後弟弟對我笑了,他根本不知道我已經遲到了很久,但是他知道我一定會回來的,所以他不會哭,也不會害怕,哪怕是怎麼等也等不到我說的4點。
“從那以後,我就總是在心裏面跟自己說,我一定要做到所有答應過弟弟的事情。就算有些事情弟弟永遠都不明白,我也不可以不守信用。現在,我們離開了外婆,來到了姑姑家。姑姑家很好,比我們家大得多,也漂亮得多,可是弟弟只剩下我了。我要對弟弟好,因爲我愛弟弟,也因爲在這個新家裏,弟弟只能相信我,”我看到這篇倒黴的作文的時候正好在店裏,和三四個服務生一起準備開門。雪碧興沖沖地跑來找我,告訴我她考得不錯,這篇作文拿了從未有過的高分。可是看着看着,我就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只好我進拳頭砸了砸沸騰的腦袋,“你開什麼玩笑啊!”我難以置信的衝她嚷,“你平時在家裏自己和那隻熊過家家也就算了,你考試還要編的這麼有鼻子有眼睛的,你覺得很好玩是不是?還沒開學呢,你所有的老師都知道了你有個腦筋不好用的弟弟,她是看你可憐才給你這個分數你懂不懂?這下你在你們學校說不定都要紅了,我看你到時候怎麼圓謊……”“我沒撒謊,”雪碧固執的看着我,“不信你仔細看一遍,我從頭到尾都沒說過弟弟是人類。”“可是你說了弟弟會說話,還說什麼不會很多詞但是語調像蠟筆小新……老天爺,”我眼前閃過了她拿着那隻熊給南音表演木偶戲的片段,“所有正常的人類都會以爲他是個活人,等到大家知道你嘴裏的弟弟不過是個沒有生命的布娃娃的時候,要麼覺得你神經有問題,要麼都會笑你撒謊……”“弟弟不是沒生命的,你纔沒有生命呢!”她小臉憋的通紅。我驚愕的頓了一下,這怕是她頭一回這麼激烈地頂撞我,“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和大人說話,不可以這麼沒禮貌的!”我本來還想說“別忘了你現在在花誰的錢,在依靠誰活着”,可是終究覺得這麼說太沒有風度了。“可是你不能因爲弟弟是玩具熊就說弟弟沒有生命。”她語氣軟了一些,仍舊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我寫的事情真的發生過的,那天我回家晚了,弟弟就是一直一直坐在那裏等着我。我沒有瞎編。”“他本來就是個沒生命的玩具熊,他根本不是在等你,你把他放在哪裏他就會一直待着,因爲反正他不會走不會跑,這是所有正常人類都知道的事情……”“不對,我不管別人怎麼說弟弟就是活着的,就算他不會走不會跑他也是在等我!”“你好有種哦雪碧,”我自己都快要笑出來了,“你的意思是所有的人都是錯的,只有你一個人是對的?”“我沒有那麼說,我的意思是所有人都是對的,我一個人就算不一樣,也可以是對的。”
“你是跟我擡槓,還是真的腦子有問題啊?我困惑的看着她倔強的臉。
“反正弟弟就是有生命的。”
“都跟你說過了,有沒有生命這回事,標準不是你說了算的。”我不耐煩的把她的考卷丟在桌上、
“那麼到底是誰說了算的?憑什麼我說了就不算?”
這個時候我們倆都被身後突如其來的一個聲音嚇了一大跳。那個陰魂不散的冷杉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冒出來,手裏託着滿滿一摞碟子,大聲的說:“說的好呀,雪碧你太厲害了,這是本體論,你明白嗎,我是說你剛剛問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