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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薏在我這裏撞到過冷杉。那是一個絢爛的下午。她走出電梯的時候,剛好在走廊裏看見冷杉沿着樓梯,像練習輕功那樣迅疾地往下躥。我給她開門的時候,她難以置信地盯着我的臉,說:“完了,剛剛我看見你那個夥計走出來,我還在想說不定他只是來送東西,說不定你們倆還是純潔的——可是你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吧,一臉的蕩婦相……”“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傢伙。”我回敬她,“我至少沒有像你當初那樣偷情。”“是,”她點頭,“你已經進化到養小白臉兒的階段了,偷情是你玩兒剩下的。”“幹嗎講得那麼難聽?”我是真的很不高興,不過臉上還是笑着的,“別把別人想得都和你一樣齲齪。”她像是受了驚那樣跌坐在沙發上,“東霓,我拜託你現實一點兒,他和南音一樣大。”“不對,”我糾正她,“他比南音大一歲,是南音學校裏的學長。”“有區別嗎?”她託着額頭作眩暈狀,“東霓你以爲你自己還輸得起啊?就算他不是圖你手上那點兒錢,也無非就是想圖個新鮮,他以前的生活裏沒見識過你這樣的女人,可是你呢?”我站起身來用力地打開了門,“再說,再說你就給我出去!”我衝她喊,“第一,我告訴你,我買了房子開了店以後手上沒剩多少錢了,我現在也在很辛苦地討生活,我沒那個閒情逸致去養他。第二,憑什麼我就輸不起?輸贏是我自己的事兒與你有什麼相干?況且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第三,他年輕又怎麼樣?誰沒有年輕過?就算他現在是想圖個新鮮,我陪他玩兒,我自己開心就好,我用得着你們這些閒人來替我操心麼?”
她喫驚地看着我,使用着我幾個月前也使用過的語氣,“不會吧東霓,你是來真的?”
“你管不着。”我恨恨地說,“先操心你自己吧。你聰明,你不會輸,你靠譜,你好不容易弄到手的西決也照樣不會爲了你放棄任何人任何事。’
她盯着我的眼神驟然間冷了下來。我臉上突然有點兒燙。因爲我說的話似乎是過分了,可是我又拉不下臉來道歉——誰叫她那麼講冷杉?就在這冷場的幾秒鐘裏,她的電話響了,是西決打來的。我鬆了口氣,西決你又一次救了我。
她拿起手機往陽臺上走——在我家裏接西決的電話時她習慣性地躲到陽臺上去,就好像別人都那麼無聊,無論如何都要偷聽她說話。可惜她忘了,我今天把陽臺和房間之間的那道門敞開了,所以她說話的聲音準確無誤地傳了進來。
“鄭成功,乖,我們穿鞋子。”我故意誇張了自己的聲音,顯示我在忙別的事沒有聽她講話。可是有一隻鞋不在它平時待的地方,卻是扔在了沙發後面的縫隙裏。“一定是你乾的!去死吧你!”我一面說,一面重重地在他的小腿上拍了一下。這個厚臉皮的傢伙也不哭,哪怕白嫩的小腿上突如其來地多了一道紅印子——他顯然是早就習慣了,其實我也知道這樣不好,但是他總是有辦法在一秒鐘之內耗掉我所有的耐心。江薏的聲音已經開始隱約地發顫,“還有什麼可說的?你承隊你自私就對了。”這句話衝到我耳朵裏的時候我正在以一個尷尬的姿勢把手伸到沙發和牆角之間那個艱難的縫隙裏面,用我活動不自如的手指尖去夠他的鞋。夠不着,我得再試試看,換個姿勢,看看我的手臂能不能伸得更長,鄭成功坐在學步車裏欣賞着我的狼狽相,歡樂得手舞足蹈。江薏在陽臺上爆發的時侯,那音量讓我心頭一顫,但是卻必須僵硬地維持着那個尷尬的姿勢,鄭成功好奇地往外張望着——還好他不會走路。
我就在一連串不間斷的舞臺旁白裏拿到了鄭成功的鞋子。
“那麼你的意思是說,我就該爲了你放棄一個這輩子可能不會再有第二回的機會?我跟你說過一百次我已經快要二十八歲,我如果還是不能換一份更有前途的工作,下一次的機會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你到底要我怎麼說你才能明白啊?什麼叫虛榮?你是不是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不像你一樣,不像你那麼得過且過地活着,不像你那麼心甘情願地在二十幾歲的時候就看到八十歲什麼樣?我只不過是想要更好的生活,這有錯嗎?”
鄭成功開始揮動着小手做出不耐煩的樣子。我也擺出了一副很兇的表情用來警告他保持安靜——以免擾了江薏吵架的興致。可是沒有用,所以我只好把那隻鞋子對着學步車的方向扔了過去。他燦爛地笑了,然後不慌不忙地抓起那隻正好掉在他面前那隻小籃子裏的鞋,朝着我扔了回來,只可惜臂力不夠,鞋還是掉落在了我和他中間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