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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陳嫣似乎若有所思,“我覺得這個男孩子很成熟。你家鄭南音跟他在一起,怕是要喫虧的。”
“很好。那我就去剝他的皮,抽他的筋。”我乾脆利落。電梯門就在這個瞬間緩緩移開了,不急不徐的,明亮的銀灰色,像是兩片鍘刀。
不過仔細想想,陳嫣不是沒有道理的。我自己也有過十幾歲的青春期。高中時候的我也喜歡跟整個世界鬧彆扭。瞧不上這個,看不起那個,殊不知天下最大的傻B正是我自己。可能吧,我爲什麼那麼討厭今天的蘇遠智,因爲他像極了那個時候的我。並不是不聰明,但是自認爲自己聰明的程度遠遠超過實際的智商。沒錯的,當我像蘇遠智這麼大的時候,我高三,鄭南音初一。有一次我因爲一條輔助線跟老師犟嘴,想要證明是我對了他錯了。那個老師也是沒有風度,站在走廊裏開始罵我。於是我一點都不示弱地跟他吵。面紅耳赤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鄭南音是什麼時候出現在圍觀的人羣中的。我只記得她勇敢地跑了出來,站在我的身邊,小小的一個人,那麼寬大的校服,個頭那麼矮,卻毫不猶豫地擋在我前面。她倔強地仰着臉說:“老師,爲什麼你就一定覺得你是對的我哥哥是錯的呢?你不要小看我哥哥,老師你只不過是個師範大學的畢業生,可是我哥哥將來是要去清華的!”
她這句話一說出來,整條噪雜的走廊在一瞬間寂靜了。後來發生的一切可想而知,教導處,找家長,寫檢討。我站在她們班外面,透過玻璃,看着小小的鄭南音抿着嘴,一個人在寂靜的,空曠的教室裏寫檢查。寫了一遍又一遍——檢討要寫得夠深刻她纔可以回家。——可是我只能站在走廊裏看着,沒有辦法替她分擔一點點,她們的班主任甚至不准我進去陪她。
沒有人知道,後來,當我拿到那張“師範大學”的通知書的時候,當全世界的人都在惋惜我高考發揮失常的時候,我覺得我最對不起的人,是我的小妹妹鄭南音。她曾經忍受了滿滿一個教室的寂寞和羞辱,只不過是爲了要維護我,只不過是因爲她曾經那麼斬釘截鐵地認爲我會去清華。
但是現在,她要去不計後果地維護另外一個人,要去斬釘截鐵地相信另外一個人了。那個倔強的,孤單的教室裏無助的側影,再也不關哥哥什麼事。
可是想想看,18歲是多麼美好的年紀。整個世界,有可能就是一條輔助線那麼簡單。因爲喜怒哀樂,甚至是愛恨情仇,原則和夢想,光榮和尊嚴,全都可以因爲一條輔助線而起。什麼都沒有經歷過,所以再小的事情都可以讓你心裏把什麼都經歷一遍。那就是所謂的原始的生命力吧,用完了才知道,完了就是完了,不會再有第二次的。
鄭南音站在客廳裏,穿着一身鄭東霓送給她的新衣服。對我們倆粲然一笑。那副光彩照人的樣子足夠讓一個小男生髮呆。這麼快,她已然亭亭玉立。可能因爲我剛剛在回想她小時候的關係,恍惚間,人生的確如夢。
“哥哥!陳嫣姐姐!”難得的,她給了陳嫣一個毫無保留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