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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他打斷了小睦。
“你是。”小睦堅持着,“會有哪個壞人會在出了這種事情以後還這樣對待芳姐?別說是壞人,不好不壞的一般人都做不到的。”小睦攆滅了菸蒂,舉起面前的啤酒罐,一口氣喝乾了,“陸羽平,我敬你。”
“別這樣。”陸羽平苦笑着,“你是諷刺我吧。”
“我像是開玩笑嗎?”小睦說,“陸羽平,你不是壞人,我覺得我也不是。可是咱們倆都對不起一個對咱們來說最重要的人,也不知道怎麼搞得,糊里糊塗就變成叛徒了。所以――”他調皮地眨眨眼睛,“咱們得團結。對不對?要是芳姐知道了這兩件事裏的任何一件,說不定,說不定――”
“那會要她的命。沒有什麼說不定的。”陸羽平乾脆地接了後半句,然後把剩下的啤酒一飲而盡,“小睦,看好了,我也幹了。”
“靠,要這樣才痛快。陸羽平,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朋友。我的好哥們。”小睦豪爽地又拉開一個啤酒罐,拉環打開的聲音讓陸羽平悚然心驚,清脆而凜冽,爲了慶祝這剛剛建立的,殺氣騰騰的友情。
那一天陸羽平是真的醉了。他只記得後來暗沉沉的燈光像一條淤沙過多的河流那樣有時緩慢有時劇烈地侵蝕着他。他只記得小睦還對他貼心掏肺地說:“我說陸羽平,那個趙小雪不是什麼好東西,你還是趁早跟她斷了吧。”他只記得他好像是在做夢,夢裏有孟藍的臉,還有夏芳然的。沒有人知道他第一次走進夏芳然的病房的時候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沒有人知道他是鼓勵了自己無數次對着鏡子練習了無數次才慢慢習慣對夏芳然被摧毀殆盡的臉龐溫暖地微笑,用半年的時間每天去喝一杯咖啡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啊,羞澀緊張地傳一張寫着“你很美”的紙條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啊,他就用這同樣沒什麼大不了的愛情支撐着自己去做凡人難以勝任的事情。他不是大家想象的那種沉默寡言心裏卻是鐵肩擔道義的人,他也不是電影裏那種看似庸碌只有風雨來臨時纔看得見偉大的勇氣的人。那個傷痕累累的女人,脾氣又壞,又不講理,又神經質,只有聖人才忍受得了她。可是他沒有權利選擇,因爲她是他必須贖的罪。如果我因爲你出了事情就這麼逃跑,我這輩子都會看不起自己。我才二十歲,如果永遠都看不起自己的話――那麼長的一輩子,我該怎麼打發?她笑了,他的殿下,曾經她的笑容是多麼完美。她笑了,她真的聽懂了他在說什麼嗎?這個自以爲是的女人。他現在也還不到二十二歲,他依然看不起自己,他依然擁有這麼長,這麼長的一輩子。讓我快一點變老吧上帝,讓我變老,讓我和她一起白頭,我知道我們還是有救的,我知道等我們風燭殘年之後我們可以相濡以沫地回憶今天的所有煎熬。到那時候我們可以原諒可以寬恕可以用一輩子的折磨和傷害換取最後油然而生的相依爲命。求求你,讓我變老吧。
最後的記憶是冰冷的。很多的水被潑在他滾燙的臉頰上。下雨了嗎?他模糊地想。耳邊傳來小睦的聲音:“對不起芳姐,我不知道他這麼不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