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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鎮長坐在自己辦公室的老闆椅裏,目不轉睛的看着桌子上的電腦屏幕,電腦沒有開機,屏幕上能看見他一張苦瓜的臉。他的手裏拿着一隻碳素筆,不停的轉着,可以看出他心裏焦灼的情緒。幾路做工作的人都被捲了回來,杏花是王八喫秤砣——鐵了心的要上訪,這個外表文靜、溫柔的小媳婦,骨子裏那麼的倔犟,比驢還犟,主意太正了。大蘭子又是一個死豬不怕開水燙,在那死磕,比骨頭還硬,根本就啃不動,‘你有千條妙計,我有一定之規’,死不承認,鎮裏沒有真憑實據,也拿她沒辦法。沒想到自己活了四十多年,走過的地方也不少,也算見多識廣,今天倒栽在兩個山溝裏的小媳婦身上,讓她倆弄得心神不寧,精力全搭在這上面來了。
他在絞盡腦汁,思考解決問題的辦法,晨光柔和地灑在他的桌面上,直到烈日直射到他的臉上,他全然不知,他也沒想出好辦法。
咚咚咚,門外傳來了敲門聲,他喊了聲進來,機關門衛李師傅給他送報紙了,他拿起了《江城晚報》,翻看起來,他喜歡看文學版塊,每期都看,突然,一首詩映入眼簾。《鄉下與下鄉》,他不自覺的朗讀起來;
鄉下是一縷嫋嫋的炊煙縈繞在童年的記憶裏鄉下是一條歡快的小溪跳躍在魚兒的童年裏鄉下是壩埂上踩不爛的泥濘鄉下是野果樹上摘不盡的喜悅桃花開在少女的臉上杏花把漢子的心灌醉熱乎乎的炕頭上一袋旱菸吧嗒吧嗒抽出了樸實和厚道的日子下鄉就是去看炊煙的高度下鄉就是去踩泥濘的深度下鄉就是去坐炕頭的熱度下鄉就是去量期盼的厚度抓一把泥土聞一聞還有沒有肥沃的味道挽起褲腿下到小溪裏趟一趟水還清不清澈把心掏出來放在田野上看還能不能曬出當年的本色鄉下是我們的根無論長多高多大、枝幹觸到了天也得靠根供應養分下鄉就是彎下要去給自己的根培土爲自己挺拔的身體夯實根他看到詩的落款,‘瘋瘋癲癲的秀才’,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那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一身怪味的秀才,直覺告訴他,這首詩就是那個玩世不恭的秀才寫的,他在詩很有鄉土味道,又值得玩味?他反覆吟詠,“下鄉就是去看炊煙的高度,下鄉就是去踩泥濘的深度,下鄉就是去坐炕頭的熱度,下鄉就是去量期盼的厚度。”是啊,自己到任一年多了,還沒有真正走到鄉間田野,走到農民之中,整天被稅收弄得焦頭爛額,比稅務局長還忙碌。他媽的,就到鄉下去看一看。
“把心掏出來放在田野上,看還能不能曬出當年的本色。”
姜鎮長主意已定,立刻叫來辦公室主任,讓他把民政助理叫上,和他一塊去杏花溝。
“鎮長,就你們兩個人去?”主任問。
“嗯,邵助理土生土長,又是老人,熟悉情況,有他帶路就夠了。”鎮長說。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覺得你不能去,太危險了。”主任說。
“你真能扯,到老百姓中間去,能有什麼危險?”鎮長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