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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很晚了, 付聞歌依舊清楚地記得,天空也飄着小雪, 窗臺上薄薄的積了一層, 玻璃上都是霧。他趴在窗邊, 用手指在窗上抹出塊空,朝樓下停着的吉普車張望。
他看到阿爹跑向車子的急促腳步驟然止住, 好似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牽住了腿腳,舉步維艱。那背影被街燈拉出長長的影子, 在細雪飄零的夜裏,止不住的晃動。
阿爹對面, 剛從車裏下來的兩個人一前一後的站着。前面的那個帽檐壓得很低, 付聞歌看不清臉,只見他張着手,身體微微前傾呈緊繃之態, 正在極力地訴說着什麼。
站在後面的那個, 穿着藍灰色的軍大衣, 半垂着頭,雙手交疊在腹部, 似是在保護隱藏於下的一切。他的影子拉得也很長,像個底座那樣支撐着身體,巋然不動。
驀地, 他抬起頭,說了句話。時間好似在那一瞬間靜止了,可又立刻重新流動起來。雪花在路燈的光線中打着旋, 零散地飄落在三人之間。
眼見阿爹轉身奔回房子裏,付聞歌趕忙從窗臺邊的椅子上下來,赤着腳跑到走廊上。樓梯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緊緊盯着樓梯口,可阿爹好像沒看到他,直接跑進房間裏。他看到阿爹哭了,這極爲少見。上一次見到阿爹掉淚,聽奶奶說是有人帶了口信,說父親在戰鬥中受了傷。
後面跟上來的是那個戴着軍帽的男人,這下付聞歌看清他的表情了:那雙遮于軍帽陰影下的眼裏,一半是歉疚,一半是乞憐。身着戎裝的男人明明散發出狼一樣銳利的氣息,卻又莫名有種被逼入絕境的感覺。
他看到付聞歌站在走廊上的,軍靴在最後一級樓梯階上頓住,伸出手指向另外的方向。
“聞歌,去睡覺。”
再溫柔的語調,也掩蓋不住戰場遺留下的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