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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名字,我早有關注,但一到羅馬就被一種好心情所裹卷,生怕被這個名字破壞掉,因此一直避諱着。今天去鬥獸場,聽說前面就是尼祿“金宮”遺址,心想終於沒有避開。
我以前關注他,與講課有關。我講授的《觀衆心理學》裏有一個艱深的課題:尼祿在日常生活中殺人不眨眼,一到劇場裏看悲劇卻感動得流淚不止,這是爲什麼?人們很容易猜測是以虛情假意欺騙民衆,但他的至高地位和行爲軌跡否定了他有欺騙的必要。這個課題關及人類深層心理結構的探索,我的歷屆學生都不會忘記。
說尼祿殺人不眨眼,實在是說輕了,因爲這會把他混同於一般的暴君。他殺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妻子、弟弟和老師,聽起來簡直毛骨悚然。當然這種殺戮與宮闈陰謀有關,例如他的母親確實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們且不去細論;讓我憤怒的是,公元六十四年一場連續多日的大火把羅馬城大半燒掉,這個皇帝居然欣喜地觀賞,還對着大火放聲高唱。火災過後爲了抑制民憤,胡亂捕了一些“嫌疑犯”處死,而處死的手段又殘忍得讓人不知如何轉述。例如把那些“嫌疑犯”當作“活火炬”慢慢點燃,或蒙上獸皮讓羣犬一點點撕裂。
這樣一個人,居然迷醉希臘文化,親自登臺表演。甚至,當他發現羅馬人對他的表演不夠推崇,居然花了一年時間在希臘從事專業演出!這個現象,真要讓我們對藝術文化與人品人格的對應關係打上大大的問號。
我注意到,歐洲史學界早就有人發現了尼祿身上的某些積極面,也有學者試圖尋找他種種惡行怪狀的遺傳學原因和後天教育原因。我感興趣的問題要大一些,那就是:尼祿的出現對於羅馬是必然的嗎?他的來去對於羅馬的歷史命運,沒有多大影響還是正恰相反?
如果說,一個國家最大的災難莫過於人格災難,那麼,尼祿十餘年的統治也像那年在他眼前燃燒的大火,對羅馬的損害非常嚴重。人們由此產生的對於羅馬的幻滅感、碎裂感、虛假感,無異於局部的國破家亡。驚人的光輝和驚人的無恥同根而生,濃烈的芬芳和濃烈的惡臭相鄰而居,尼祿使羅馬有了自己的陰影,從而變得更加立體,更加質感。所幸的是,不是尼祿消化了羅馬,而是羅馬消化了尼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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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帝國最終滅亡於公元四七六年,最後一位皇帝叫羅慕洛斯·奧古斯都。當代瑞士出生的劇作家迪倫馬特寫過一部《羅慕洛斯大帝》,可謂精彩紛呈。幾年前曾有一些記者要我評點二十世紀最優秀的劇作,我點了它。
迪倫馬特把這個劇作稱之爲“非歷史的歷史劇”,說明劇情與歷史事實相去甚遠,但在基本精神上,他卻寫出了羅馬帝國覆亡的必然性,並由此引出了普遍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