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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中央要求全黨:放手發動羣衆,打一場人民戰爭,掀起一個大檢舉、大揭發、大批判、大清理的高潮!”<o:p></o:p>
老李講畢,是吳長方講話。他着重講的是結吳莊的實際,掀起“四大”的高潮。聽着一個“大”比一個“大”震耳欲聾,再加上革委任那充滿殺伐之氣的腔口,陸文景便由此時的“四大”,聯想到了“大革命”高潮時的那些個“四大”(大鳴、大放、大字報、大辯論)了。想起走資本義道路的當權派和地富反壞右頭上那高帽子、脖子裏吊着的木牌,心裏就着怕。原來想開溜逃會的打算也無影無蹤了。不由地琢磨這大檢舉、大揭發、大批判、大清理將會“火”到什麼程度。心情象沙塵滾過一樣,立時灰暗起來。倒黴敗興事兒旋風般紛至沓來。自己鋸旗杆、拒聽宣佈林彪叛逃的會議,父親偷竊玉茭、土改時曾劃過地。越想越覺得心頭髮涼。竟將革委任宣佈的“吳莊深入開展一打三反運動、推進‘鬥批改’向縱深發展的重要措施”當作耳旁風了。張皇之際,那迷茫的目光悠忽就轉到臺側,落到吳長紅身上了。長紅早停止了記錄,正眼巴巴地望着她呢。兩人這目光一碰,即便風雨滄桑,亦象乾坤定位。長紅的下巴一晃一晃只朝她點,文景雖不解其義,乾涸的心田已是春風化雨了。<o:p></o:p>
這時,身旁的冀建中卻揪她的衣襟,扭頭叫她朝身後看。文景一轉身,發現是她父親陸富堂進來了。老漢懵頭懵腦正朝會場裏走。文景便明白了長紅朝她晃下巴的用意,是提醒她阻止他爹來參加這驚心動魄的大會。文景心頭一熱,急忙混在幾個上廁所的女孩中,拐個彎兒,跑過去截住她爹。不說青紅皁白就將爹拽到了生產隊大門外。<o:p></o:p>
“不是說聽一上午賺四分工麼?”陸富堂說。<o:p></o:p>
“你已經誤了一半兒,連二分也賺不下了!”陸文景毅然張了雙臂,堵着爹。<o:p></o:p>
“管它哩!能賺一分是一分!”陸富堂倔倔地,依然要衝過女兒的防線。<o:p></o:p>
陸文景突然想到身上的錢和布票,忙掏出來塞給爹。用哄孩子似的口吻說:“爹,勞駕您啦。快到紅旗供銷給文德和我扯衣服去吧。改天我跑一趟誤半天,比這損失還大哩。”<o:p></o:p>
陸富堂攥了那布票和錢,默然掂對半天。覺得還是女兒的算盤打得精細。不過,他的眼神兒剛清澈一下就又渾濁了。堅持說:“還是你去扯吧,我來替你開會!”文景知道爹是怕扯不好布料,交代不了她和娘,就說:“我娘吩咐了,就扯丈一的軍綠洋市布!對,您再默唸一遍!”<o:p></o:p>
直到爹把那“丈一的軍綠洋市布”背得滾瓜爛熟,文景方返會場。天哪,剛剛離開不一會兒,會場裏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一打三反”運動已經揭開了序幕。第一號運動對象是一個女人,竟然是慧慧的娘!工作隊老李正在唸早已準備好的稿子。文景側耳細聽,原來是下雨那天,老李滑了一跤。恰巧被慧慧的娘撞見了。她跑過來忙攙扶老李。老李腳後跟上的一根筋抽住了,起先邁不開步。慧慧娘就架着老李往前挪動。老李問她是哪家的女人、男人叫什麼、兒女都是誰,她搖搖頭一言不發。隨後指一指自己的耳朵,解釋她是個實聾子。老李心頭一喜,覺得吳莊羣衆的思想覺悟就是高,連聾子都懂得學雷鋒。不料後來她就露出了‘投機’的狐狸尾巴,給老李送去半升紅棗、半碗黃豆,還問老李可不可以到她家喫頓派飯。多虧老李警惕性強,背過她一打問她的家庭出身,原來孃家是鄰村的地。揭發至此,老李就慷慨激昂地上綱上線了。老李說:“其實階級鬥爭就在我們身邊。你想想,今日要答應到她家喫飯,明天她又會耍什麼花招呢?這難道不是趁人之危腐蝕拉攏革命幹部下水麼”<o:p></o:p>
慧慧娘不知被誰揪扯到了舞臺中央。只見她原本整齊的剪髮已凌亂不堪,外衣紐扣也拉開了。這位一貫生活在無聲世界的殘疾人,實在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張着癡呆愣怔的雙眼臺下的女兒,希望女兒能用手勢給她比劃個說法。不料,慧慧卻低垂了頭不敢與娘對視,抽抽咽咽只顧垂淚。<o:p></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