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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蘇然移開眼,走到樹下,仰頭尋找合適的樹枝。 這棵樹貼着水岸而生,稍低的樹枝長長延伸到湖面上方,呈不太規則的半弧形,只要抓住它稍稍壓下來一點,就能繫上燈繩。 程蘇然小心地踩住岸邊雜草,一隻手扒着樹幹,踮起腳,另一隻手去夠那根長樹枝。 指尖摸到了粗糙的樹皮,她腳下又踮了踮,成功抓住樹枝,準備往下拽。 “你小心點……”江虞在旁擔憂地看着她,話還沒說完,就見她扶着樹幹的手滑了一下,似要失去重心,頓時來不及多想,用力拽了她一把。 那瞬間,自己腳下卻踩塌了,一個重心不穩慣性栽進了水裏。 ——撲通! 湖面濺開大片水花。 程蘇然被拽得胳膊生疼,往後退了幾步,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只看見江虞猝不及防掉了下去,嚇得一個激靈,“江虞!!” 她衝過去就要拉人。 江虞卻自己從水裏爬了起來,“咳咳……沒……沒事……下面是臺階……” “??” 沿岸水面下是人工砌成的水泥階梯,不深,剛好沒過江虞的大腿,她跌落那一下子,屁股磕在水泥階梯上,濺起的水淋了滿頭滿身,全都溼透了,像只落湯雞。 程蘇然驚魂未定,連忙上前扶住她,“沒有嗆水吧?” “咳……一點點……咳咳……沒事……” “那邊有個亭子,我扶你過去。” 江虞捂着胸口咳嗽,屁股一陣一陣地疼,程蘇然扶着她來到涼亭裏,坐下,手忙腳亂從包裏掏出紙巾,“給你,快擦擦。” “謝謝。”江虞接過紙巾,擦了擦臉,小口喘着氣。 很是狼狽。 程蘇然皺眉看着她,正要說什麼,手機突然響了。 是聞若弦的電話。 “喂?若弦。” 江虞渾身一震。 “快到了?噢,我在公園裏面,湖邊上……嗯,行,我現在過去接你。”程蘇然看着公園大門方向,應了幾聲,掛掉電話。 她轉頭看向江虞。 江虞也抬眸看着她。 “我……”程蘇然嘴脣動了動,“我現在要去接人,你沒事的話,儘快回去換衣服吧,別感冒了。”話音一頓,忽又想起了什麼,眼中似有內疚,“謝謝。” 說罷,她轉身離開。 江虞看着她遠去的背影,被冷水浸透的身體哆嗦了下,如墜冰窖。 湖邊冷風一陣陣,溼透的衣服緊貼着皮膚,寒意深入骨髓,江虞不自覺抱緊了胳膊,瑟瑟發抖。 碩大如盤的圓月高高掛在夜空。 湖面映着月光,遠處燈火閃爍,遊人如織。 江虞默默看着水中的月亮。 今天中秋節,全公司所有人都放假了,回家的回家,出遊的出遊,連保姆阿姨都回老家了。白天她在空蕩蕩的房子裏呆了一天,拼完了剩下的模型。 膠水只能把模型粘成個大概的樣子,也只能讓她自己看出來是個模型,歪歪扭扭,醜陋不堪,勉強能入眼。 但那是她的全部了。 晚上出來散散心,她在玉湖邊放了一隻兔子花燈,在樹上繫了許願燈繩,想起多年前與程蘇然度過的中秋節夜晚,她們一起猜燈謎,一起看月亮…… 看見程蘇然那一刻,她以爲自己想念過度出現了幻覺,而後又意識到,然然也是一個人。 她們或許還能一起過節。 這份喜悅沒有持續太久,幻想被聞若弦打破了,然然丟下了她,毫不猶豫而決絕地丟下了她。 她像一隻被遺棄的落水狗。 小時候,誰也不要她,爸爸讓她去找媽媽,媽媽讓她去找爸爸,爺爺奶奶不要她,外婆嫌她累贅,一羣大人像對待玩具一樣把她扔來扔去。 後來她不相信任何人了,除了自己沒有任何人能依靠,她的世界裏,只有自己最重要。 於是,得也自己,失也自己。 她終究還是適合一個人活着吧。 心止不住地抽痛,好像缺了一塊,冰涼的風灌進去,身體冷,心也冷,寒意刺骨。 江虞打了個冷顫,翻開包,裏面被水浸溼了,手機和證件也溼漉漉的,她把手機拿出來,用程蘇然給的剩餘的紙巾擦了擦,解開鎖,萬幸沒壞。 微信消息多成省略號,很多人祝她節日快樂,給她發紅包。 田琳像老媽子一樣嘮嘮叨叨十幾條,從下午勸到傍晚,無非是讓她出去走走。裴初瞳連續發了七個大紅包,兩條小視頻,還有未接的語音通話。白露興奮地給她發語音說時裝週結束了,忙完這兩天拍攝工作就回國。 她挨個回覆,收下了紅包,再回發,被寒冷包圍的身體終於感覺到一絲絲暖意。 不知不覺越來越冷,雙手在燈光下泛紫,江虞回完消息收起了手機,朝程蘇然遠去的方向望了一眼,起身離開。 …… 時間點掐得正好,聞若弦剛從出租車下來,程蘇然就看見了她,小跑過去,“若弦……” “你怎麼會提前回來?今天不是中秋節嗎?你家裏人沒意見?” 聞若弦面色溫和,笑容依舊淡淡的,說:“中午在家裏喫過飯了,也在家待了兩三天,有點膩,還是想回來。”暗光下眼神有些不自然。 “是不是要回來陪我啊?”程蘇然絲毫未察覺,開了個玩笑,順勢挽住她手臂。 “我這麼說你會有負擔嗎?” “不會。” “那就是吧。” “哈哈哈……” 聞若弦看着她笑,兩隻小梨渦彷彿盛了灩灩水光,心情霎時變得明朗,也舒了一口氣,“然然,你還想放花燈嗎?我們再放一個?” “想,”程蘇然愣了愣,“我還沒放,拍給你看的是別人放的花燈。” 沒來得及放花燈,就去找江虞了。 江虞…… 她眼前閃過女人渾身溼透坐在那裏的狼狽樣子,心驀地抽搐了一下,愈發不安。 江虞是爲了救她才落水的,她把人丟在那裏似乎不太好…… 可是—— “那正好,我們一人放一個。”聞若弦挽着她走。 程蘇然回過神,忙跟上了步伐。 …… 湖岸邊熱鬧,人多了起來,大片花燈密密麻麻漂浮在水面上,火光明亮,程蘇然想起那隻兔子花燈,不知漂去了哪裏。 她自己也買了一個兔子花燈。 “若弦,你寫了什麼願望?” “說出來就不靈了。” “哦。”程蘇然佯裝不爽,低頭擺弄自己的燈。 “好了好了,”聞若弦心軟哄她,把紙條遞過去,“給你看。” ——希望然然永遠開心快樂,平安順遂。 很簡單的願望。 她的字飄逸有力,筆鋒銳氣。 程蘇然一怔,好笑道:“你怎麼不給自己許願?” “這就是我的願望啊。”聞若弦深深地望着她,雙眸被火光染得灼燙。 程蘇然眯起眼:“那我也給你許願,就許一個……”她歪頭想了想,狡黠一笑,“祝聞若弦女士早日脫單!哈哈哈哈。” 聞若弦愣住。 “不知道什麼樣的人才能配得上我們若弦……”程蘇然把紙條貼在手機上,埋頭飛快地寫願望,一邊寫一邊自言自語。 聞若弦垂下眼,沒接話。 兩個花燈搖搖晃晃順着水流方向漂去。 放完燈,程蘇然拉着聞若弦去看燈謎,又多買了一根燈繩,沿着原路找那棵樹。這會兒公園裏人更多了,她遠遠就看見剛纔那棵樹下圍了三四個人,樹枝上已掛了幾根長長的燈繩。 一位推嬰兒車的媽媽坐在涼亭裏。 早已不見了江虞的影子。 程蘇然站在石板路邊,四處張望,周圍都是陌生的面孔。 “然然,我掛好了,你看。”聞若弦拍了拍她的肩膀。 程蘇然聞聲轉頭,兩根長長的燈繩緊挨在一起,圈圈纏繞起來,迎風飄蕩,她心不在焉地點了下頭。 江虞應該回家了吧…… 有助理,有保姆,應該會沒事的。 也不需要她操心。 ——砰! 一聲巨響,天空驟亮。